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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6/2016
周若鹏·镜狱
作者: kychia

写作之初,最早接触的当然是散文,后来误入诗国,流连忘返。在那边,所有的情感和意图都蒙上层层薄纱,作者可以隐形,很安全。久而久之,写散文于我变成像在大街裸跑,不会无端去做。当然,专栏还是常写,但那只是发表对事的观点,就算成为众矢之的亦无妨,脸皮够厚,于情感无伤。挖掘内心的文字则完全是另一回事,我总觉得真正动人的散文,必须赤裸。这正是我很难做到的,年纪越大,秘密越多。偏偏鬼使神差被推作深耕散文班的导师,一个自觉散文无法写好的人。

在班上学员曾辩论散文可否虚构,最终虚构派获胜。我认同那是某些作者的创作自由,但我自己的界线很清楚:如果读者先读了我的文章,然后认识我本人,他不能觉得受骗。比方说,文中我说自己貌若潘安,读者见到本尊时却吓哭了,那就算欺骗;但如果我写的是铅笔的自述,读者肯定不会以为作者是一支铅笔,那还是能接受的虚构。

若要虚构,有小说和诗歌,那是我逃离现实、任意撒野的虚拟实境。散文,是当情感已沉积成山,不容忽视亦无法躲避之时的书写。散文的字句是生活的碎镜,我逐片逐片还原,最终在错综的裂痕间正视破碎的自己。这样写作,势必割伤,片片带血,我怕痛,你明白我少写散文的理由。然而散文是映照现实最珍贵的镜子了,我不容许花俏的魔法让它变成虚构的魔镜。

如此反思,我发现自己在写诗歌和小说时像表演,会考虑读者的阅读经验。

写散文的心态则比较像写私密的日记,为的是自我解剖,重新看清残败的内脏和堵塞的血脉。当然它不是日记,最终大概还是会发表的,把心事一一道出像是把镜子抛掷,匡啷啷的便把过去的自己从某座牢狱释放出来,现在的我得以开展下一段旅程。文字好坏、结构松紧,往往不再是我最重视的考量。文中时有看似无关宏旨的枝节,却因为对我有记录的意义而不愿删之。镜子本是方的,便得拼凑还原成方的,不能因为圆镜卖相较好,就重组成圆形。所以,我总交不出好散文。

其实,我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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