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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7/2017
【第十四届花踪文学奖马华文学大奖/决审意见】王德威.举重若轻
作者: meewei

陈政欣先生是马华资深作家。《小说的武吉》是他以家乡为背景所创作的“武吉三部曲”第二部。这部小说集以十三篇人物、事件相互关联的短篇回顾武吉镇的一页史话,时间大约从太平洋战争延伸到六十年代甚至以后。现代世界文学中以系列短篇小说形成一部作品的尝试颇有前例可循,最著名的应推乔伊斯(James Joyce)的《都柏林人》(Dubliners)和安德森(Sherwood Anderson)的《俄亥俄州,温斯堡》(Winesburg, Ohio)。在当代中文语境里,旅台马华作家李永平的《吉陵春秋》当然早已赢得定评。

在这样的脉络里《小说的武吉》能脱颖而出,至少有以下三点值得讨论。第一,小说所处理的历史情境直捣二十世纪中期马来半岛最动荡的时刻。战争与政争,殖民与移民,国家与地方,种种力量此起彼落,而华人置身其中所面临的困境与选择不难想像。《小说的武吉》以一个小镇所经历的转变(或不变)侧写寻常百姓人家如何遭遇大历史,出虚入实,举重若轻,极其可观。

其次,小说提供形形色色的人物众生相,从外来者到本地人,从菁英阶级到市井人家,呈现一个重层的,多音复调的华人社会。〈我爸的一九八四〉、〈我的老三叔〉等作白描一代华人奋斗经验,不但有跨国移民的冒险,也有出入英日荷殖民势力、左右政治诉求、和社会阶级的考验。华夷夹处的境遇从来艰难,廿世纪中期的武吉成为一个缩影。而作者更进一步思考是否历史的阴错阳差,使华人在马来亚独立前后失去争取更多权力和地位的机会,抚今追昔,感慨自在其中。

更有意义的是,《小说的武吉》的写作风格平淡无华,与作者笔下惊心动魄的时代成为对比。马华乡土写作往往以浓笔重墨见长,海外作家如李永平、张贵兴等无不如此。陈政欣反其道而行,以素朴的声音回顾家乡的变迁,非但呈现华人社群生活的日常性,也更点出越是平静如水的生活,越潜藏波谲云诡的历史暴力与创伤。飘荡在部份小说中的幽灵更因此有了深刻意义。

百年马华文学从无到有,殊为不易。陈政欣创作近半个世纪,笔下见证不同马华世代的奋斗和创伤。《小说的武吉》赢得大奖,可谓实至名归。未来“武吉三部曲”的完成,尤其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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