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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2017
【花踪马华文学大奖得主新作】陈政欣.姬丝汀的夜晚(下)
作者: meewei

王贞蓉却一巴掌打在你肩膀上:“别肉麻。记住,这星期三天的政治与企业家的研讨会,你一定要出席,还要写一篇专稿。”说着,她转向回头,就向另一餐桌的某男士招呼而去,抛下一脸尴尬伫立的你。

还好。周围的几桌上,都有一些男的女的争着向你招呼握手,你不由堆起满脸笑意,一桌桌地应酬着,同时顺势向主桌上的潘斯里朱丽娜移去。

这时的宾客都差不多到齐了。潘斯里朱丽娜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拉着你的手,嘱咐着说:“老张要你早些去作专访,你安排安排。”

你低下头,附在她耳边:“知道了。明天就去。”说时,她也已转过头颅,向旁边的宾客招呼去了。你站直身子,就看到林美兰拉着周太太,站在餐厅的墙角,直向你招手。

你大步向两人走过去。林美兰一把捉住你:“这位就是姬丝汀。这位是周太太。”周太太的姓名,林美兰一直绝口不提,可见得那是个忌讳,也显露出这女人的心机与稳重。你只好点头示意。

还是周太太先开口:“真不好意思。要麻烦你姬丝汀小姐了。我先把这包东西交给你,你先收着。”

林美兰于是开口了:“姬丝汀,周太太说要亲手交给你。没经过我的手。你收下。收下再说。”

你也没迟疑,就反手把信封收到皮包里。林美兰介绍的活,你信得过,油水肯定不会差到哪里。你替她办过几宗事,都很妥当,不出乱子。想周太太也是信任林美兰,经林美兰的介绍与推荐,第一次的见面,她没有犹豫就把信封内的资料交给了你。对这样的信任你也被感动。

你说:“阿姨,你吩咐。”

周太太还是亲切地望着你的眼睛:“后天,你到新加坡几天。钱,相片和资料都在信封里。有什么问题,你明天打电话给我,直接跟我联络。所有的费用与开销,都可以跟我报销。”

你望向林美兰,“后天我方便出行。”

林美兰大咧咧地说:“没事,没事。周太太信任我,我信任你。但要绝对隐秘呵。”

这时,广播系统响起:“各位嘉宾请就座。周年庆宴会就要开始。请入座。”

周太太跟着你点头,然后牵着林美兰向宴席走去。

你移步向洗手间。在厕所间,你打开周太太的信封。三千马币。几张相片,班机时间,酒店名与电话联络号码,所有你需要的资料都很齐全。你惬意地微笑着,美美地洒了把尿,从洗手间出来,一拐,转到餐厅的停车场。

你才不要去吃餐桌上的那些“垃圾”和聆听那空间里的废话,该见的人都见到了,不愿见的人都没到。想到信封内的三千块及三四天的新加坡休闲,你不由一路上吹起口哨,并把高跟鞋踏得踢跶发响。

2.

你朝孟沙路驰去。在孟沙区的高楼群背后的一条小巷,巷子尾端有一间叫“枪手”的酒廊,是你与“哥儿们”时常聚会的地方。

所谓的“哥儿们”,是三条和你从家乡武吉镇一起出来到吉隆坡打拼天下的男人,加上你这“娘儿”组成的小团体。这三个男人都是家乡武吉镇时代的街坊朋友,从小孩时代就玩在一起,上过同一间小学,同一间教室直到小学毕业,大家都互相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家人。

从小你就比较男性化,较性野也较粗犷,长大发育后,你就感觉到在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有种游移在两性间的倾向。你会喜欢男孩,但也会有种想搂抱女孩子的快感与喜悦。

这也是你的顶头上司总编辑陈大呆总是要容忍和重用你的原因。一些男记者不太方便出席的场合,他总是对你一指说:“你去。”一些女记者都不愿涉足或出席的场面,他也是朝向你指,说:“你去。”

你有男人独当一面的豪爽与大气,也有女孩子的柔软与温婉。

聚会是由“狗仔”发起的。他说:阿忠后天就要到中国广州上班了,大家聚一聚,喝几杯,算是朋友一场吧。

“狗仔”姓叶,在吉隆坡一家外国银行投资部当经济分析师,是个地道的白领,配上个“乔治”的英文名,满口就是滚瓜烂熟的英语,行走于市面上,所以他是憎恨任何人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小名“狗仔”的。他比你还小一岁,总把你当着姐相待,你也爱惜他,从不当他是条“狗仔”,还护着他,阻止另两位哥儿呼叫这个粗俗的名字。这人小学毕业后,就进入一间原本是以英语为教学媒介的国民中学,所以一路顺畅进入大学的经济讯息管理系后,成了银行金融界的专业人仕,也是你们四人帮里收入最为丰硕的小弟。

阿忠就是林国忠,在吉隆坡市面上浸泡了几年,就因当初那张技术学院文凭,他只能是工厂里的技术员。最近说是时来运转,任职的公司要到广州设分厂,两天后他就要到那里上班。

你和阿忠在小学毕业后进入同一间华文国民型中学。你的成绩较佳,进入大学的中文系后,你还能以一张学士文凭的资格,进入一家报馆当编辑,过后才转到陈大呆的双周刊杂志社,当个自由撰稿人的特约记者。说起来,你的职业遭遇还比林国忠还好,但也是相距不远。

另一个位是阿容。阿容与你同年出生,大你六个月。粗犷豪爽,但也倔强好斗,初三那年就因跟老师叫嚣,被学校开除了。从那时起,他就跟人拜师学修车。当你们中学毕业时,他已在武吉镇开了间汽车修理厂,并因女朋友怀了孕,早早就结婚了。但这些,并不能阻止你跟他那兄妹般感情之外的情欲纠结。当年你们三个中学毕业生都到吉隆坡发展后,他也把家和修理车的业务搬到吉隆坡的增江区。几年奋斗后,如今也颇有成绩,有了屋子与车子,还加上三个子女。

在路边树荫下停下车子,你就看到阿容和乔治叶的车子停泊在斜对面的小巷里,中间就夹着林国忠的摩托车。看来他们是早就到了。

“枪手”这酒廊是有小龙女驻扎,而且听阿容的口气,都是来自云南一带。隔街对面的“情缘”酒廊,更有菲律宾、泰国、印尼等东盟国家的女孩子,所以这哥仨们没事或无聊时,都喜欢到这一带逛一逛。你走在路面时,就想像着这哥仨一定是托着酒杯跟龙女们打情骂俏什么的。果然,你走进酒廊的大门时,眼线一扫,就瞥见大堂底角落那桌有两个身影急速隐退,三个大男人都笑脸灿烂相迎,林国忠还连说:“怎么这才到,我们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你也大方地说笑着说:“没事,没事。叫她们回来,也让我爽一爽。”

阿容哈哈一笑:“这事,等下再说。我们还是先聚聚。国忠要走了。一去也要一整年。我说,是好事。广州,大好世界。”

你坐下,转头向乔治吩咐道:“去,要多几瓶啤酒。国忠,公司是提升你了?”

“没升职。是调到另一个部门,去物流管理了。我公司的物流部缺乏监督员,让我过去。也就是说,我脱离了制造厂,调到物流部的营运组了。”林国忠与你比较接近,一些事情都愿意向你倾诉,所以还是坦言相告。

“妈的,我还以为你升职当工程师了。”乔治叶一听就微忿地说:“被调去干买卖了。你怎不早说,冤枉,还让我们替你高兴呢。”

“也是好事呵。我们可以时不时到广州去。有国忠的落脚点,以后去中国就方便了。”阿容想得更多更宽阔。我了解他,这人色,好色。以后他就有更好的借口,到中国去风流。这人不喜欢别的,就喜欢干。

你不是男人,但你谅解阿容的心思,所以你还是接过话题:“你少来那一套。林国忠最近才跟梅小芬表白,人家恋爱了。还是我牵的线。你们可别去骚扰人家。”

“我说,妹头,你给国忠当了媒婆,我呢?”乔治叶也笑嘻嘻地:“你在吉隆坡市面走动,应该知道什么种类的女孩子适合做我的老婆。”

“去你的,”你说:“你这吃‘红毛粪’的香蕉人。我没有满口都是讲英语的朋友,帮不了。奇怪,你不去对面找那些菲律宾妹或泰妹,为什么要在这里找小龙女?”

对找女人的问题,你跟“哥儿们”是没什么避讳的。都是市面走动的人,这类话题充塞在每一个角落。前些时,通过拿汀林美兰的介绍,你还帮过一个富婆解决了她婚姻上的困境。那富婆的先生迷上了个小龙女。你也是通过乔治叶和阿容的侦察与跟踪,最后由你出面与小龙女谈判,用金钱把小龙女打发掉,帮这富婆解决了家庭困境。所以女人的事,你是可以很男人地搬上哥儿们的台面,洒洒脱脱地坦诚商讨的。

“这事,你跟梅小芬说了?”你说。

“说了。哭死了,所以要你去劝说劝说。”林国忠苦着脸:“这是个机会,我不能不去。她呢,好像我一去,就肯定会变心似的。”

“可见得,你平时也没能让她有足够的信心。你好色,你跟阿容一样。”你瞪视林国忠:“你来,我们到后面谈谈。你们两个,可别跟过来偷听,我们谈的是人生大事。”说着,你抬起头,向另外两个男人警告。

这时刚好有两个艳丽娇媚的小龙女从厕所里出来,走进大厅的流光溢彩里,随着挑拨的音符滑过,两个男人都直了眼,都微摆着手示意:去吧去吧。

你跟林国忠走到后面一张较为阴暗的台桌,坐定后,你随即出击:“妈的,为什么梅小芬会这样担心你,怕你变心?妈的,你究竟干了什么?”你的口气相当严厉与僵硬,“不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你干了什么?她是我拉的线,我有权知道!”

林国忠像是被你的愤慨慑住了,口吃般地连续说:“我没干过什么事,没干过!”从你一脸冷酷的表情,林国忠终于明白了你在说些什么,不由心慌胆战。

你了解梅小芬,都是从武吉镇上出来的,是你一个好朋友的小妹,来到吉隆坡这一涡烂江湖还不要一年,对这一城红尘情欲还是愣头愣脑地,还守着小镇的性意识与价值观。这些日子你一直在观察,这小妮子对吉隆坡红尘里的性观念,还烈性地排斥着。椐你的了解,梅小芬对林国忠的情感并没有达到要生要死的地步,除非是林国忠下过重手。

林国忠也明白了,他知道你的猜测与疑惑,呢喃着说:“我没有,没有做过。”

你瞪圆着眼,盯逼着他。

他吞吞吐吐,“我想。我几乎想要用强。但我没有。她是个正经八百的女孩子。她不是吉隆坡市面上的人。她以为这只是男人们要的,她不需要。妹头,你明白和了解我们男人。你也了解我。你都知道,我常来这里看小龙女的,我不是善男。”

但你还是咬牙切齿似地说:“你,动,过,她!”

这次反而是林国忠瞪圆着眼,一口惊异地张露着牙齿:“妹头,你也这么保守?”过后,还是沮丧地低垂着头:“我认了。我抚摸过她,吻过她。她也享受,她也喜欢。她就是不让我F。”

林国忠终于对着你说了“F”字。你不由抽了口气,一脸僵硬顿然松懈。

林国忠继续着说:“我没有许诺过她。我没有侵犯过她。没有山盟海誓。我去广州工作。我们还是朋友,我没有欠过她。妹头,这事你去解决。广州,我还是要去的。”

你叹气你无奈地摇头两手支撑在桌面站起:“好吧。我谅解你。去吧去吧。”

你攀扶着林国忠的肩膀:“算了。我们喝酒去。”

你俩回到先前的桌子时,乔治叶已不在,只剩下阿容喝着闷酒,抬起眼说:“这乔治,有事先走了。”

看阿容一脸无奈整身松软,你当即知晓,乔治叶是干什么事去了。

突然间,一阵沮丧一阵压郁一阵厌倦一阵恸伤从你的腹腔翻滚而起,直袭脑门,你不由哭丧着噪音:“不喝了,你们两个喝吧。我要回家睡觉去。”

说着,你向大门走去。虽然你是膀胱内有整股尿意,但你还是急着想远离这个让你有痛哭和大声喊叫的冲动的洒廊。

这夜晚没有月光,这夜幕没有星光。这夜晚就他妈的黑黝黝的,还凉飕飕,阴风在双腿间盘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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