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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8/2018
拥抱不完美:承接破碎的心灵‧走向完整的自我
作者: 报道:白慧琪.摄影:刘永发

一次跌倒,一次擦伤,疼痛随时间减轻,伤口慢慢复原,最坏的情况也只是留下一道疤。遭遇性侵不同,它不一定包含暴力,未必有伤口,但身心被掏空。幸存者往往还来不及安慰自己,又有一把声音自责“怎么没好好保护自己”,倒是忘了明明受伤的是自己。

也许我们来不及阻止伤害发生,那我们能不能稳住第二道防线,不让孩子在求救时再度受伤?面对受伤的孩子,身边的大人该如何好好接住破碎的心灵?

学习不做沉默的大人

今年6月,副刊【星云】版收到一则令人心疼的文章,女孩鼓起勇气书写过去被伤害的经历。曾经教她挥毫,那只偌大的手突然冲破师生、道德底线,非礼了她。令女孩更难过的是,父母得知后反应冷静,要她守口如瓶,不再向任何人重提此事。

感谢女孩对我们的信任,把我们当作解放情绪的出口。我们也代收了很多关心及询问。这一次,我们想从原先的性骚扰事件延伸到更大的视角,着重探讨让女孩二度伤害的事──事后知情的父母,或师长们第一时间的反应。

也许我们来不及阻止伤害发生,那我们能不能稳住第二道防线,不让孩子在求救时再度受伤?面对受伤的孩子,身边的大人该如何好好接住破碎的心灵?

这一次,让我们来学,不做沉默的大人。

阅读前导设身处地思考

向马来西亚生命线协会督导王妤娴咨询如何处理性侵事件,她问得仔细,包括幸存者年龄、加害者身份、场合等等。之所以详问,是因为每一宗性侵事件都是独特的。直到后来见面,访谈快结束,她也重复几次,每一宗都是独特案例。

一般大众在聆听或承接他人痛苦时,通常不愿听到太糟糕的事。某某遭遇性侵害,人们自然希望情况不会很严重,好似听到“只是被摸”就会觉得安心一点。这是知情者自我安慰的防卫机制,而且“还好没有很严重”那把心里的声音,很容易透过表达和回应方式透露出来。

每个人都握有身体自主权和控制权,当身体在没经过自己允许时遭他人过界触摸或侵犯,相等于身体和生命的控制权突然瓦解。性侵包括强暴、非礼、性骚扰等,对幸存者而言,都是失去身体自主权,心灵伤害程度其实大同小异。

幸存者倾诉时的期待与知情者第一时间回应不对等,二度伤害因而产生。

王妤娴提醒,“知情者不管听到甚么,都要视之为‘伤害’。性侵就是性侵,没有其他名字。”

因此,开始阅读本专题前,希望读者厘清几个概念:



1.请抱持“每一宗都是独特案例”这个观念。

2.何种性侵对幸存者而言,都是身体自主权被侵犯,没有轻重之别。

3.请理解幸存者和知情者都面对不同的心理压力。



此次我们不冷眼旁观,而是随时切换幸存者和知情者身份,设身处地思考这些问题。

绘本《你可以说不》透过图画教导儿童认识身体自主权。(图:星洲日报)
绘本《你可以说不》透过图画教导儿童认识身体自主权。(图:星洲日报)

知情者的第一反应

一次跌倒,一次擦伤,疼痛随时间减轻,伤口慢慢复原,最坏的情况也只是留下一道疤。遭遇性侵不同,它不一定包含暴力,未必有伤口,但身心被掏空。幸存者往往还来不及安慰自己,又有一把声音自责“怎么没好好保护自己”,倒是忘了明明受伤的是自己。

受伤、害怕、无助、掏空、自责等等复杂情绪,让幸存者陷入焦虑。想要开口求助,一方面既期待身旁大人能替自己做些甚么,另一方面又害怕被指责、被质疑。当然,身边至亲若遭受性侵,在被告知的那一霎那,任谁都会震惊不已。

王妤娴辅导过多宗性伤害案例,家人多数第一时间感到震惊,也可能伴随各种反应:

1.很激动

2.故意伪装和隐藏内心翻腾,不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内心激动。

3.过于紧张,反而问很多问题,提问方式造成对方有感被审问。

4.情绪高涨,反而吓得幸存者不知如何继续诉苦。

5.当加害者是认识的人,为了再三确定而问了最笨的问题“你确定发生过这件事?”,造成幸存者心灰意冷。

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有时知情者并不想伤害幸存者,只是一时太震惊而没想好说辞,笨问题冲口而出。王妤娴希望知情者在一听到性侵事件,一定要镇定,先慢慢深呼吸。稳住自己的情绪,定下来让自己缓冲思考,才能让求助的幸存者感到稳定安心,感觉到支持的力量。最重要的是,知情者必须让勇敢说出事情的人感受到,你是相信幸存者的。

 

 

王妤娴提议,面对幸存者求助,可以问“你希望我为你做甚么?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图:星洲日报)
王妤娴提议,面对幸存者求助,可以问“你希望我为你做甚么?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图:星洲日报)

知情者的第一时间回应

韩剧《Live》有一集叙述被性侵的两姐妹被警方救起后,否认曾被性侵,且拒绝接受身体检查。剧中医生考虑两姐妹的情绪,不愿继续强迫;警察则希望两姐妹接受检查,并描绘加害者详情,协助警方破案,阻止悲剧一再发生。

戏剧自有故事张力,从中也带出两种声音,一是循着受害者情绪,二是依循法律途径解决。但是,剧情没有带到幸存者除了听从意见,还能怎么想怎么做。

王妤娴建议,幸存者的安全第一。幸存者诉说被性侵,知情者应确认幸存者的安全情况,会否再度受伤害。例如:遭遇长期性侵、加害者是周遭熟人或家人,或者遭长期恐吓,即安全受威胁,应鼓励立刻报警。

若幸存者被强暴,应马上接受身体检查,并在事发72小时内服食预防性病和爱滋病的药物。知情者无可避免需提问事发时间等细节。这时,应好言知会即将提问一些可能引发不舒服的问题,让幸存者明白用意和做好心理准备,避免感觉受审。

然而,也有很多情况,幸存者压抑了很久,才把事情说出来。幸存者可能不是为了要制裁加害者,而是想要有人知道自己发生过甚么事,希望有人听懂和了解自己。

王妤娴提出:“你希望我为你做甚么?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幸存者想要甚么协助,不是一般人理性指示“你必须报警”那么简单。即便幸存者是青少年,知情的大人也得尊重他们的意愿,让他们有参与感和话语权。有时候大人出于保护,要幸存者不再重提事件,另一方面则自行解决问题,例如私下设法让加害者远离。幸存者全然不知大人何时、如何做了些甚么,反而误以为大人甚么都没做,二度伤害由此发生。

王妤娴再三提醒,幸存者需要被尊重,被知会接下来的事情,有参与感和话语权,清楚掌握接下来可能面对的状况。一开始除了保持镇定,让受伤害的孩子觉得有所依靠,知情者也应慢慢聆听,循序一起讨论处理方式。

回应和处理性侵事件,可以这么做:

1.给予拥抱,相信对方的遭遇

2.“能不能多说一点发生了甚么事”,而非质问“他对你做了甚么”。

3.坚定告诉对方“发生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4.珍惜对方的信任,“谢谢你信任我,愿意告诉我。其实我也很震惊,现在你希望我为你做甚么?”。

5.有两种情况:



A:幸存者决定报警,希望加害者接受制裁。

i.掌握司法程序。若真不清楚,应向幸存者坦白,并告知需一点时间寻求协助和蒐集资。

i i.讨论过程中替幸存者打预防针,告知司法过程可能面对的压力。

iii.承诺陪伴承担压力。



B:不愿报警,不知如何面对。

i.尝试了解原因,若幸存者害怕,可进一步了解“害怕”根源。

ii.绝对尊重此刻不要报警的决定,但需提醒另一种可能,多年以后会否后悔没报警。

iii.让幸存者思考比较能够和愿意承担哪一种压力?不管做甚么选择,都绝对尊重及陪伴。



关于性教育、性侵创伤复原、陪伴的书籍:

1. 《你可以说不:保护自己远离伤害的绘本》(作者: Betty Boegehold)

2. 《遗失的美好》(作者:苏绚慧)

3. 《Protecting Children from Violence: Evidence-Based Interventions》(编撰:James Michael Lampinen, Kathy Sexton-Radek)

4. 《失落的童年:性侵害加害者相关的精神分析观》(作者:John Woods)

5. 《性侵害儿童的处遇策略:从受害者转化成幸存者》(作者:Chery L. Karp、Traci L. Butler;出版:心理)

6. 《复原路上我和你:重要他人陪伴手册》(作者:Laura Davies)

7. 《错不在你》(作者:Ellen Bass & Laura Davis)

8. 《十三岁后,我不再是我:从逃避到挺身,性侵受害者的创伤修复之路》(作者:山本润)

9. 《从创伤到复原: 性侵与家暴幸存者的绝望与重生》(作者:Judith Herman)




王妤娴接触过的案例中,第一时间把遭遇告诉家长的并不多,“如果大人很幸运得知这件事,真的要好好回应和处理。”

试站在幸存者立场,在注重“清白”的社会氛围,遭遇性侵该有多难以启齿。王妤娴提醒,幸存者在开口前也经历挣扎,担心把事情说出来不被相信,也不知自己将如何被看待。“幸存者要先花很大力气,说服自己‘我可以相信你’,才会选择跟你说。”

她再再提醒,遭遇性侵不是一件容易说出口的事,而孩子若选择最先告诉家人,通常是希望大人们为这件事做些甚么,大人务必把握孩子的信任。

“知情者,你们不能甚么都不做。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做,请寻求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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