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不能藏二虎？

成龙，用圈内人的眼睛看他伫立的世界；李连杰用圈外人的眼睛看拥抱他的世界；所以一个永远老道透彻，一个永远了然淡漠，一个像老顽童永远在动，一个像老僧人永远入定，能够称兄道弟，有时根本都不需要交集点，只需要契合。王见王，也可以阴阳调和，就像成龙和李连杰。听他们谈笑风生论电影谈理想，结果也许就那么一个，但过程中你获得的也许是1＋1>2。

（成龙一走进访问室，第一句话是“怎么这么亮？”，说完就忙着去拉窗帘，拉不了就一副“错不了”的样子嚷着“电动式的！电动的！”，结果控制挚找了老半天还找不出来，只好放弃，还被李连杰笑“哪来的控制挚啊？”好啦！不找控制挚了，又跑去检查人家的浴室，搞得李连杰“看不下去”亏他：“我都不知道你呢是要当环境属属长还是自然局局长？“）

成：成龙 李：李连杰 记：记者

记：《功夫之王》你们都看过了，老实说，你们自己喜欢吗？

成：我拍了那么多电影，每一部我都不喜欢。我不喜欢《警察故事》、不喜欢《宝贝计划》，因为看完之后你会觉得自己可以更好，还有很多漏洞，到了今天，没有一部是我满意的。哪有人说“哎呀这一部我很满意”，没有！永远都是我下一部可以更好！但我每一部片子，要么就不拍，要拍就会尽心尽力的拍，之后就让观众去选择。

李：我的概念很简单，就是2003年想拍部片子给女儿看，那怎样的电影可以全家大小在暑假去看看、怎样去定位、怎样把东西文化简单化它，简单但要在大原则合理的状况下、准确的市场推广，那它就是一个商品，没有所谓的好和坏。

也许有一天猪八戒也可以当主角

一个问题，成龙大哥很直，李连杰大哥很玄，记者很傻眼，原因？被成龙大哥反问：“你们看过没？喜不喜欢？”尔后还要加句“老实说”。大哥要“老实说”，记者只能做好刀落提头的准备，说：“看过了。（成：不喜欢？一定不喜欢嘛！）因为看的是英语版本，里头有些对白听起来就很别扭。”成龙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坚持拍美国电影就只给美国人看的原因。他随后举例，《Rush Hour》他自己不喜欢，但是拍给美国人看，全球大买，而亚洲票房就惨惨兮兮。他说亚洲演员很惨，不像汤告鲁斯只需要一个定位，一个市场，就通吃；而我们拍《投名状》、《醉拳》在亚洲很卖座，但却闯不出去。

“出去，出不了，我们要靠外国人来拍才行！我不懂！像《Last Emperor》、《Mulan》，哇！全球轰动，我们拍他们不接受，得要他们拍才行。” 成龙的“我不懂！”语气是重的，就像要打破华人市场闷局一样沉重。所以我们要做中西文化交流，西方人来中国取材，一开始以为只有孙悟空，后来就会知道原来还有一个猪八戒，以后可能就会让猪八戒当主角。对于华人电影而言，这难堪吗？不难堪，只需要时间，成龙说：“当有一天我们自己的票房强大的时候，他们就要过来学华语了！“前景乐观吗？只需要远见，李连杰说：“看东西先别站在地球里面看，要站上月球看，要不永远都是东西方个持己见，我说我的，你说你的。”不仅仅是人需要磨合期。电影毅然。

成：你们看我们电影长大的，《功夫之王》一定看不习惯。

李：那么多的中国人，你去问吧，还是有人说“我喜欢《黄飞鸿》”，我喜欢《中南海保镖》“、我喜欢《太极拳》，中国人的心目中都不能够定位啊！如果大家都能统一样东西，这就不叫地球了！地球，就是多种文化啊！

演了那么多年的戏，成龙说他现在才可以接受自己是悲哀的。

成：拍完《Rush Hour》以后，我就觉得我的事业完蛋了！什么东西呀！我就回来了！结果，噗！大卖，马上就写了第二集，那时就跟他们（美国制片方）说这剧本不行啊，第一的香港已经不卖了，你要这样子改那样子改，要不香港观众不接受，结果他们回我：“Hong Kong doesn’t matter, it’s not the market！（香港不重要，它不是我们的市场），想想也对，根本不是市场嘛，3天的票房纪录7000万已经是亚洲纪录，这是什么市场？他们不要！连中国他们也不当一回事！多丢脸！

李：但，我们已经好过以前。我们现在有3000万，5年后它一定会去到5亿多，15年之后我估计，它一定会有15亿！总有一天中国将是全球最大的市场，可以跟美国并驾齐驱。（成：这个我相信！）

记：亚洲能够大卖的几乎都是动作片，文艺片呢都是出去外面拿奖。李连杰大哥在拿下金像奖影帝致谢词时套用了《投名状》里面这么一句话，“这条路，走了28年，终于从台下走到台上！”，那时是不是特别感慨？最终得奖，需要以感情戏为主线条才行，武打成了辅佐？

李：我没有感慨过任何东西。我后来就说了一句“人生如戏”，生命就是一个演戏的过程，从生到死，生时，我什么都要，到临死，什么都拿不走。我从来没有兴奋过，我就很冷静的站在那里！我跟大哥说“我们需要什么认可？需要什么认证？我们没有需要的！但是如果拿了这个奖，身边的人比我们更开心，可能是对动作演员的一种鼓励。刘德华、大哥开心的抱着我，其实我觉得它只是一个过程。我根本没想要得到什么满足自己。我们常常谈的就是中国电影变成强壮，他（成龙）希望一夜变成现实，我觉得这要慢慢来，可能20、30年，我就说他是阳，我是阴！一个感性多一点，一个理性多一点，这种调和，我们就成了哥儿们。

我的梦想一张支票

李连杰说全世界拿钱最多的是动作演员，阿诺舒辛华、史泰龙、汤告鲁斯等，但，拿奥斯卡？没份！“你看过谁拿过奖啊？”成龙在一旁摇着扇子附和，“很公平的！很公平！”

李：你拿这么多钱了，干吗还要奖呢？其实我那天（金像奖颁奖礼）站在台上犹豫了半天，我不是说不知道该讲真话呢还是讲客气话吗？我第二句话没讲出来！我怕影响了年轻人！因为我做运动员那天起就梦想着拿冠军。比赛就是要冠军！那是运动员的职责。而我梦想拍电影的时候，我想的就是那些支票！不是那个奖！因为我穷嘛！我不是为了那个奖而拍的，我是为了支票而拍的。

成：（笑）我也是啊！

李：说老实话，电影要包装，要讲客套话，为了理想啊！但是我曾经私底下问了人，99巴仙在吞吞吐吐之后都说为钱！所以很公平，你去演文戏，要演绎，很少创伤，钱就那么多啊；动作演员，伤腰断腿，他当然拿钱多啊！我们是商品，不是艺术。赚钱就好了。

成：现在就有可能（接文戏）。《新宿事件》尔冬升，没有动作，有突破，钱不多，没关系。现在当然没关系啊！以前，家里穷得没钱开饭呢，你给我奖，我要来屁用啊！我先拿钱啊！

后记：
两位大哥，你来我往，都很能讲。你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去切断他们如流水般的言论（原谅我没有！）。当然，爱讲的人有很多，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一定有份量，而成龙李连杰不同，也许因为身份，也许因为地位，也许因为经历，让他们的一字一句都掷掷有声，成龙说话，易明，直指要害；李连杰说话，你得想个半天细嚼，才能会意。没有大牌的气焰，只有互相尊重的诚意，至少他们是等我们坐下了他们才坐下，至少他们是跟我们说谢谢了才离开。真正王者，有时仅仅是因为把自己摆得很低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