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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5/2009
作者: admin

张容问我:“为什么‘笨’要写成这个样子?”

这是一个包含了很多疑惑的问题。为什么“笨”有一个竹字头?为什么“笨”要有一个木的根(本)?一个“竹”、一个“本”,跟人聪明不聪明有什么关系?

明代的陈继儒,号眉公,是与董其昌齐名的书画家,他所写的札记《枕谭》有这么一则,是藉朱熹骂诸葛亮而反骂朱熹的:“笨,音奔,去声。粗率也,《晋书》豫章太守史畴肥大,时或目为‘笨伯’。《宋书.王微传》亦有‘粗笨’之语。《朱子语录》云:‘诸葛亮只是笨。’不知笨字,乃书作‘盆’,而以音发之。噫!诸葛岂笨者耶?字尚不识,而欲讥评诸葛乎?”

诸葛亮是胡适之所谓“箭垛式的人物”,千古以下,犹集物议,多是论者要攀这份热闹出头而已,是以斥葛亮之笨者恐怕不比称诸葛亮之智者少。当初司马懿就曾经以“孔明食少事烦,岂能久乎?”而采取了耗敌的长期战略。魏延主张以两军分出斜谷、子午谷夹取长安的计策,也在“诸葛一生唯谨慎”的顾虑之下胎死腹中。后世更不断地出现种种考评,谓诸葛亮自成党羽,诛伐异端,隳颓了西蜀的统一大业。

我非三国迷,不迷即不便为古人操心。我好奇的是陈继儒以为朱熹“连字都不认识”这句话对吗?以陈继儒所见,朱熹骂诸葛亮而用“盆”代“笨”,有没有说法?

在《周礼》和《仪礼》记录并注解的“盆”,不是盛血就是盛水,按诸古字书《急就篇》所载,盆和缶是同一类的两种盛水之器,缶(即盎)是“大腹而敛口”,盆则是“敛底而宽上”。较诸许多形制繁复、装饰和用途都比较多样的器皿来说,的确简单得多。那么,以“盆”代“笨”,会不会也有声言其粗疏、而非指责其愚蠢的意思呢?

“笨”这字与“愚蠢”相提并论其实不无可疑。它原来是用以表述“竹白”的一个字。段玉裁在注解《说文》时声称:竹子的内质色白,像纸一样,相较于竹的其它部位,又薄又脆,不能制作器物,实在没有什么用处。那么,让我们回头看看陈继儒所引的文字,那是出自《晋书.羊聃传》。原文是将昏庸无用的史畴与另外3个看来也没什么好风评的人物连缀起来,时人称为“四伯”──另外还有一个食量极大的大鸿胪(国际事务官)江泉,被呼为“谷伯”,一个狡猾成性的散骑郎张嶷是“猾伯”,至于传主羊聃,因为个性狠戾而被呼为“琐伯”(琐,原意为细碎,引伸作人格卑劣)。并且用他们和远古时代的“四凶”相比拟。

“所以,”我跟张容说:“‘笨’从来不是说头脑不好、智商不足。它就是拿来轻视人没有‘用处’而已。那是中国人太讲究社会上的竞争、阶级上的进取,不相信没有用处的用处、不认同没有目的的目的,所以干脆把‘缺乏实际的功能’和我们最重视的‘智能’划上了等号,仿佛做一件不能有现实利益的事就意味人的智能不足了。”

“可是我并不想做一个多么有用的人呀。”

“那你可聪明了。”我说。

“为什么?”

“让我们开始读读《庄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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