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这篇文章放上《乡音》其实不太恰当。皆因现在的马来西亚的方言,已经说不上是“乡音”,反而只能从区域性质上的口音来辨别一个人。比如说:如果听见一句话的“语助词”用上“咯(gh)”“嘹(li嫪)”,我们大概知道,这个朋友来自槟城。听见这个人的华文带着浓郁的广东音,把“n”的发音念成“l”(如:“拿”念成“l”)我们会猜,这个人大概是来自怡保或霹雳一带。就拿我自己来说,我曾经在吉隆坡买东西时不小心把广东话“一角”说成“一钱”,档主马上就问我是不是从怡保来的。
走到这个年代,当马来西亚的华人已经几乎溶成一块的时候,我们已经很少通过方言来区别籍贯了。
我是海南人,但我们家里都说妈妈的方言──台山话。到了侄儿侄女这一代,他们已经不爱学。其实遗憾是有的。就拿我自己来说,海南话我已经听不懂,以前最有机会接触的时候,是小学时期,跟着父亲的我在会馆听父亲和长辈们用海南话谈天,一个句子我还略略听懂一两个字。现在,我会懊恼自己为什么在年幼,学语言最巅峰的时期没有多学几句海南话。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这一代的海南人不大会说海南话,也不懂应该找谁来说了。
未来的世界,方言似乎显得不太重要,一些少见的方言也越来越少人用。而马来西亚人的中文里已经有不少的方言嵌入,大家也用得得心应手的,比如说:“够力”,“搞定”和“beh tahan”,就连马来同胞,也在用着“打包”这两个字。无论语言专家愿不愿意,这类似的词汇早已经被编入我们生活的字典里。以后的世界村里,倘若人家听见一个人的中文用上了这些词汇,大概马上可以分别区域似的知道这个人就是从马来西亚来的。方言的区域,似乎已经扩展到了一个国家。
而,上一代的华人南下来马来亚的区域痕迹仿佛只有在博物馆里才能看见了。那天到古晋去,参观了这个拥有丰富文化的港口城市,在收录着南下讨活然后落地生根华人的丰富资料的华人博物馆里,其中有一个立着各个语言籍贯的角落的展览板,随按钮播出小段该方言的对话以及反映这些籍贯的华人多从事的行业。我看了海南人的资料,这些迟来的海南人,因为多数行业已经被其他籍贯的人占了先机,所以海南人多转向饮食业发展。我按了“海南人”的语言按钮。
“老板,咖啡一杯。”
那一句海南话,我无法用中文字打出来。那一刻,毫无防备下,我听见了曾经熟悉又很陌生的乡音,眼眶马上红了。这一句话我懂,曾经跟着父亲的我,在茶室这么听父亲呼唤老板。当下,我想念我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