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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6/2019
陌上尘.闺蜜,亲爱的

又是讲往事的时候。梅芳从相册里搜出一组她们去黑龙江漠河村拍摄的照片。

“妳看,这是什么地方?记得吗?”

意花茫然的眼神好像与外头隔绝,沉溺在个人世界里。

梅芳左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摇晃,欲把罩住她的一网空白抖落,把她拉回现实。

一会儿,意花缓缓把目光投在照片上。

“妳看这张,我们尝试向高空泼了好几次水,才拍到这半圈空中凝结的水珠。”

当时她们几人轮流向上泼水,水滴在摄氏零下40度随即凝固。为了拍到好效果,她们在严寒的气温下试了又试,既兴奋又疲惫,尖叫、失望、沮丧、欢呼……那情景历历在目。

但意花仿佛是个局外人,只稍稍瞟一瞟,视线又飘离了。

X X X X X X

梅芳和意花相识半个世纪,她们是中学同学,毕业后就各奔前程。别后各自尝尽生活滋味,间中偶有联系,不疏不密。退休前5年,她们巧聚在同一个机构,成为同事,渐渐成了无所不谈的朋友。

有一回,她们相约外出,可是意花没赴约,这是不曾发生过的事。梅芳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不禁胡思乱想起来。急起来便驱车去意花住的宅区寻找。幸好那个住宅区房屋不多,梅芳左拐右转终于见到意花的车子泊在树荫下。梅芳的心稍微定下来,可是按了多次门铃,却了无动静,等得几乎要放弃了,门才慢慢开了。

只见意花眼角瘀青,嘴角溢血,倚在门框,似乎撑不起自己的体重!

“老爷子又发脾气?”

这是她们成为同事后,意花时而手臂瘀青,时而腿儿瘸跛,经过梅芳追根究底,才知道这是她丈夫暴力所赐。

一家四口全是专业人士,家庭理应幸福美满,奈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从老爷子的母亲去世后,他的性情大变,不可理喻地事事不顺意不顺眼,随时随地大发雷霆,失控时就把意花当作沙包袋,拳打脚踢。

不是说: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吗?

得知真相后,梅芳的侠义之情油然而生,她力邀意花来和她同住,反正她的外甥买了屋子搬出去后,她就独居了。可是意花无怨无悔,不闪躲,不离弃,放心不下丈夫一个人。他们的两个孩子,一个在天涯北半球的德国,一个在海角南半球的澳洲,处在中间赤道的她,使劲牵着亲情之线,仍然系不着两兄妹,只好和丈夫偕老。

X X X X X X

意花失智后,梅芳把意花接来和她一起住。她把意花当作自己的亲姐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定时带她去复诊,常常把她们之前同游的照片找出来,重述那些欢愉的经历,希望能帮助她恢复记忆。

突然,意花拿起茶几上的热水瓶,往俯首看照片的梅芳头顶狠狠地砸下去。梅芳扑倒在沙发上,相册落在地上。

意花不但不停手,反而不住地往她头上身上使劲地打。

“你为什么天天打我?天天打我?“

她一边疯狂地暴打,一边歇斯底里地嚷叫,手口并用,直到累垮,锡制水瓶从手中滚落下来,她才瘫坐在梅芳身边。

X X X X X X

梅芳躺在加护病房两天,不曾醒来。意花木然地守在床边。

这时,仿佛有一圈光束,把意花晦暝的思路悄悄照亮。迷迷糊糊中,她好像拾到从前的某些片段。

当时,同事发现她俩关系密切,谑称她们为闺蜜。性格旷达的梅芳不置可否。久而久之,意花不知不觉地直呼她为闺蜜,连名字都不用了,同事们也见怪不怪了。

……江水依旧,人事已非,只剩……恍惚中,歌声犹在意花耳际回响。她这时猛然脱口喊道:“闺蜜,亲爱的!”意花突然忆起她第一次如此称谓梅芳时,梅芳刹那错愕半晌,随即朗笑得前俯后仰,在场的同事也不约而同爆笑起来。

意花目不转睛地盯住躺在病床上的梅芳,希望梅芳即刻起身,惯性佯怒地推她一把,期待她解窘哈哈哈哈的笑声。

这时,医生用一块白布,从头到脚把梅芳徐徐地掩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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