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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2019
容·姑姑

这是一个令人忐忑不安的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失眠的感觉很不好受,却又无可奈何。我望着天花板,数着小绵羊,眼睛十分干涩,彷佛有数千万的珍珠汇集在眼眶里,却怎么也抠不出来。

我长吁一口气,尝试着想要睡下,只是一闭上眼睛,脑海就浮现出今天在医院的画面。

一踏进病房,便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姑姑比之前更憔悴、瘦骨嶙嶙,不禁心里一惊。我忍不住鼻酸。良久,我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她床边,期间还拼命的收起那悲伤和同情的眼神,尽量使自己跟平常一样。

“姑姑!”我叫了一声,声音非常轻,如果认真听的话会发现其中有一丝颤抖,只是她没有发现,可能她以为那是风声。她张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有点茫然,直到我再喊她一声,她随声音转头看见我站在她床边,这才知道有人来探望她。

她无力地动了动嘴唇,我能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于是找了张椅子,静静坐在她身边。

此刻,我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她努力提起精神要跟我说话,深怕我会无聊,还叫我出去吃些东西。我对她微笑一下,回她说我已经吃过了,可是她没有回答,因为她又累得忍不住闭上眼睛。

我心里很感慨,但还是尽量让自己像平常说话的语气对她说如果她觉得累了就休息,不必担心我。之后,我就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姑姑她是个固执又很坚强的女人。在十几年前知道自己患癌后,心里虽然害怕,但是她依然勇敢向前。最后,她决定动手术,切除整个子宫,而手术也十分顺利,康复得很好。第一次,她成功冲破心理关口,成功面对现实,勇敢接受自己是个不完美的女人。

其实,有许多人得知自己患了癌症,就变得自暴自弃,不但不接受治疗,甚至跑去自杀。有些就病急乱投医,花费冤枉钱,却买了个空。这些都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生命很可贵,不可以被随意蹂躏,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也有它生存的权利,更何况是人。

第二次,也就是去年,医生再确诊姑姑的癌症复发,体内的癌细胞扩散到尿道,如果可以,最好切除尿道。这时的她很气馁,但依然鼓起勇气去接受手术,还想着可以看着小孙女长大、毕业,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是嫁人。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无论我们算得多么准确,都比不上老天爷动一动手指。姑姑接受手术后,顺利康复,只是过不久,医生又再次告知她的尿道旁边还有癌细胞扩散。

这一次,姑姑再也撑不过去了。

这一段时间,她选择化疗,每次做完一个疗程后,就会有很多副作用。看着她呕吐,还有上厕所时,装在腰间的装尿液的袋子,我都差点忍不住哭出来,只是我强迫自己不许哭。过后,我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扶着墙壁,拖着蹒跚的脚步往回走,虽然很幸苦,但她还是挺直背椎。看她因为忍痛而咬紧牙关的样子,我立即用双手掩盖住嘴巴,阻止自己发出任何声响,生怕会伤了她。

看着她一天一天消瘦下去,心里很难过,却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因为姑姑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不喜欢别人用同情的眼光去看她。虽然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但透过观察就能知道,她的性格很坚毅。她,就是一个真正的女强人。

后来,姑姑去世了。遗照上的她红光满面、眉眼如画和笑容可掬,我虽然伤感,却也没有再流泪了,因为我知道这或许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伤感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减少,但情感还在。光阴转瞬即逝,深刻的情谊依然种在心里,以及浓浓的念想,还飘荡在空中。无论如何,珍惜眼前人最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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