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丽云｜羞杀须眉汉子

那一年，在中国山东曲阜，要走入孔林时，天色已黯，静谧森然。孔林，原称至圣林，是孔子及其家族的墓林，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氏族墓地。

从万古长春牌坊进去时，恰好有一户人家殡葬结束离开。经过一条长长的走道，越往里走约阴寒，思绪越游离。周围都是一个个突起的土馒头，有碑无碑，有墓无墓，都是归尘归土的躯体安葬处。一直到导游提起熟悉的名字，说孔子第六十四代孙孔尚任之墓亦在此，我方恍然。

孔尚任，清代戏曲家，著有传奇《桃花扇》。《桃花扇》是一部以历史为背景的爱情剧。男女主人公侯方域及李香君的爱情与悲欢离合为故事主线，情节发展一一反映了明末南京社会的兴亡，揭露南明王朝内部腐朽，党争不断，导致政权衰亡的实况，褒扬忠贞不渝的民族英雄，讽刺降清的叛将。

那时候，教学上有篇课文为《却奁》，乃出自《桃花扇》剧本第七出。跟学生说这个故事，从李香君父亲因东林党争，遭宦官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陷害治罪家道中落后，香君流落妓院开始。李香君自幼习得诸艺，诗词歌乐皆精通，是秦淮河畔，江南八大名妓之一。李香君16岁初会侯方域即一见倾心。侯方域是明末世族子弟，祖辈父辈皆为东林党人，因反对宦官专权而被罢黜。侯方域与友人开创复社，这是一个文人组成的反清复明之团体。或许，李香君爱慕侯方域，还因其背后原本的爱国之心。

李香君决定嫁给侯方域为妾，也到了梳拢的年龄。那时妓女第一次接客伴宿名之为“梳拢”，因为李香君名气之盛，梳拢需要不少费用。侯方域的朋友杨龙友为其筹措了一笔银子。但当李香君知道这笔办嫁妆的费用是魏忠贤亲信阮大钺所支付，旋即拒绝奸臣所赠，这一幕即称之为《却奁》，意即“拒受嫁妆”。

我给学生看的演绎片段，是台湾叶青歌仔戏《秦淮烟雨》的节选，边说边唱，慷慨激昂。后人有诗如此赞扬李香君：“千古勾栏仅见之，楼头慷慨却奁时。”勾栏瓦舍，是宋元戏曲在城市中的主要表演场所，相当于现在的戏院，把李香君说成戏台上的千古唯一，着实不枉她被誉为秦淮八艳之首。

侯方域后来降清，还参加科举，辜负了香君寄予的厚望：“公子当为大明守节，勿事异族”。后人贬其变节之行为，非议四起，侯方域本人晚年亦悔其举。李香君去向不明，有说她看破红尘出家，有说她郁郁而死，更有说她顺利下嫁侯为妾后却因妓女出身被家公唾弃而遭驱逐。反正两人的爱情，没有完美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