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丽云｜新桃换旧符

前几天，上课后回到办公室，见桌上搁有一幅七言春联，乃几年前毕业的学生所赠，蜡染描金祥云款对联纸上挥毫写就：虎步奔腾开胜景，春风浩荡展鸿图。带横批：国泰民安。张贴春联的习俗从古传承至今，不见式微，只形式上些许改变。中国商末周初农耕社会时关于门神的民间信仰，即是春联的滥觞。

传说度朔山上有一棵桃树，盘屈三千里，树梢弯垂至地面，形成一扇自然大门。山里住着各种妖魔鬼怪，天帝为阻他们到凡间作祟，故派二神看门把守，此为兄长神荼及弟弟郁垒，再伴有猛虎一只。一天，野大王因索取仙桃不遂，带领众信徒假扮恶鬼去报复，反被昆仲二神用桃条捆起喂虎。此传说即是桃木驱鬼辟邪与门神的由来 。

于桃木板上画神荼、郁垒像并书上名字，在宋代甚为流行。北宋高承《事物纪原·桃版》有载：“故今世画神像于板上犹于其下书‘右郁垒，左神荼’，元日以置门户间也。”左和右的不同记载，缘于对面门或背门的左右判断，其它著作则有“左郁垒、右神荼”之说。

刻在桃木板的桃符其实从唐末五代即始，逐渐演变，至明朝转为春联模式。桃符的内容与性质慢慢从驱鬼辟邪的意义过渡到表达某种思想的特殊文体，此文体谓之“联语”。据《宋史蜀世家》记载，五代后蜀主孟昶所书之“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开对联之先河，成为中国最早出现的一副春联。到了宋代，桃符还多是刻在桃板，至明代才改用红纸替代。

这些知识，纳入我们高一教学上的文学与文化常识内容，学生不止学习对联始末，也学诗词。北宋政治家王安石的七绝《元日》即在课本里，“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因着王安石这首诗流传甚广，脍炙人口，古代春节在门前挂桃符的民俗也为人所熟悉。转眼爆竹声响又是迎新送旧的一年，喝着屠苏酒，沐浴在春风吹拂中，暖了心房。旭日初升，千门万户在光照下明亮不已，人人都会把旧桃符除下，换上新桃符。

按诗词文字赏析，《元日》就是一首喜迎元旦，充满希望的诗歌。追溯创作背景，1068年，宋神宗熙宁元年，被后世誉为“十一世纪中国最伟大改革家”的王安石上书主张变法，次年获神宗提拔为参知政事，参与宰相事务，辅助宰相处理政务，主持变法。是年春节，王安石见家家户户换桃符，联想到变法伊始，国家欣欣向荣的新气象，故写下了《元日》。逾年拜相，积极推行新政，主张改革，与保守派进行了一场各持己见，几近僵持的拉锯战。直到皇权易位，王安石罢相，又轮到保守派当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人民期盼的莫不是国泰民安而已。学生赠送之春联，寓意步伐如虎矫健威武，壮美景象下开展鸿图大愿，虎年在即，但愿国家未来亦如是。旧符岁岁除，新桃年年有，桃符轻易可换，王安石的革新精神不老，大多时候，左右不了的，是时局，不是难分左右的神荼与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