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00am 18/04/2022

【印度】印度圣城瓦拉纳西，最后一场洗礼

文、图：陈文俊

黑压压的人群里，都是皮肤黝黑的虔诚信徒。他们穿着鲜艳的橘色服装，挑着两头挂着壶罐的扁担，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挑回神圣的河水，祈求神明的保佑。

他们露宿街头，在繁忙的街道上招摇过市，犹如神明附身般视万物如无物，人间的规矩顿时被神灵的召唤所取代。

他们总是有办法在喧嚣混乱的人海里施展八仙过海的本领，然后在一阵喧哗中一窝蜂消失在人满为患的路口。

印度民族的生存能力和适应能力，大概没有其他民族可以媲美。

发源自喜马拉雅南麓的恒河，在蜿蜒流淌千里后划过这里，然后悠悠地注入孟加拉湾。恒河是印度的母亲河，也是南亚最长的河流。印度教徒视恒河为圣河，将恒河看作是女神的化身。

与恒河齐名的瓦拉纳西（Varanasi），坐落在恒河的西岸，相传乃湿婆所建，普遍被视为印度古老的城市之一。

眼皮下的恒河，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深邃，没有泛着波光粼粼。一个身穿红色纱丽的女子向着恒河朝拜；一名男子坐在由陡峭岩石构成的岩岸上，自个儿凝视着冉冉上升的太阳；三五成群的年轻小子在入水的水牛旁用力地游泳；一些妇女在平坦的石板上拍打清洗的衣物，旁边坐着一个试图以磁铁从河里吸取珠宝的男子；满脸颓废的苦行僧（Sadhu）一面在河岸上打坐冥想，一面等待着游客的搭讪；堆积如山的柴薪散落在远处的河坛上，无声等待着排队等死的信徒。

相信轮回，不惜千里来等死

印度教徒相信轮回重生，只要死后在这里火化，并将骨灰洒入河中，灵魂就可以获得解脱。恒河，是印度教徒火葬的不二地点。

一些自知时日无多的印度教徒，不惜从印度各方前来，下榻在恒河边的旅舍，等待死亡。在瓦拉纳西的河岸上，一些指定的旅舍被称为救赎之家，专门为这些前来瓦拉纳西等死的人服务。

这些“等死”的人被称为“Kashivasis”，大部分是风烛残年的老者。有些人一心一意来到这里，却在途中带着遗憾死去；一些人到达时已奄奄一息；有些人住了两个星期后死去，另有他人一待就是两年，一切都是天意。

救赎之家负责人说，如果神不愿意，你要死也不能死。印度教徒一生都离不开恒河，就算是死前也要在恒河边完成人生的最后一场洗礼。

看一场永恒的火葬仪式

在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我独自一人走到人头攒动的曼尼卡尼卡河坛（Manikarnika Ghat），没有心事地坐在一处高点上，促膝观看一场不再别开生面的火葬仪式。

曼尼卡尼卡河坛是瓦拉纳西最神圣的火葬河坛，柴薪日以继夜地燃烧，据说未曾熄灭。火，在印度教里的火神──阿耆尼（Agni），具有永恒不朽的意义。

河坛上的火葬场，传统上皆由印度贱民一手打理，除了负责保管千年不灭的阿耆尼之火，也处理尸体。

死者以白布包起，复上橘色的绸缎，然后放在两根竹制的担架上，由亲属以游行的方式抬到河坛上。河坛上时常聚集许多像我这样不干事的人，亲属在众目睽睽下以恒河的圣水为死者净身，净化后的肉体由贱民放在一早准备好的柴堆上，死者就这样在熊熊的阿耆尼之火中化为一娄青烟，在无声的吊唁中轮回重生。

掌管生死的湿婆据说会在这里巡视，若要灵魂平安进入生命的轮回，仪式可马虎不得。

死亡，看来只是一个逗号。

在日出沐浴洗礼，在日落祭拜恒河

天未破晓前的一个早上，我和几个萍水相逢的旅人，在恒河边随机跳上一条木船，游河。我们漂流在潺潺的恒河上，感觉很像是投入湿婆的怀抱。

河的西岸上，一字排开的古老建筑物逐渐脱去晨雾的外衣，一座快要沉没的湿婆神庙泡在水中，只露出倾斜的尖塔；河的东岸上，一片荒凉，没有任何建筑物；候鸟即时在河面上低飞掠过，使恒河看起来更为宽广，瓦拉纳西随即在一片茵蕴的水色中苏醒。

每天清晨时分，印度教徒一家大小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不约而同地来到恒河边，怀着虔诚的心走下台阶，痛痛快快地享受河水的洗礼。印度教徒深信，恒河的圣水可以洗脱今生所犯下的罪孽。因此，恒河沙数的印度教徒不惜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将自己的身体投入湿婆的怀抱。

永恒的恒河，自形成以来，不知背负了多少人的罪孽，承载了多少个轮回的宿命，以至无声地葬送在无垠的汪洋大海里，终而复始。

每天的日落时分，达萨斯瓦梅朵河坛（Dashashwamedh Ghat）上都会迎来一场人满为患的恒河祭祀（Ganga Aarti）。恒河乃瓦拉纳西的生命线，这个祭拜恒河的仪式，看来制作精良、声势浩大，也别开生面、趣味十足。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每天都会不请自来，加入这场据说千年以来风雨无阻的古老祭典。

年轻帅气的祭司，以深沉而肃穆的螺号吹响恒河的夜空，他们手持拂尘向四方朝拜，时而点火焚香，时而洒上鲜花，口里念念有词，随着古老梵文的赞美之歌作出简单的舞蹈动作。各种法器一个接一个上场，在香烟缭绕、梵音淼淼的恒河岸上，祈求神明的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