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立本.空间的政治与政治的空间

從二戰史觀之爭，到今天杜金挑戰美國單邊主義，都是空間理論的比拼，也成為政治鬥爭的最新空間。這是停不了的競逐過程，就像永遠不結束的連續劇，高潮迭起。

乌克兰战争背后就是思想的较量。俄罗斯的“特别军事行动”反映普汀战略军事思想，要求绝对的空间安全，不容北约东扩到自家门口。但西方却不理会这一套，不惜让乌克兰打得稀巴烂，不断军援基辅，形成了乌战不知伊于胡底的悲剧。

思想的较量，也是史观的碰撞与冲突。西方主流论述的二战历史，与苏联的二战历史，都有完全不同的版本。西方的说法认为，1939年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为二战铺平了道路”。但莫斯科则认为，是英法对纳粹德国的绥靖政策姑息养奸，有意“祸水东引”，想借希特勒的刀子来砍向苏联，搞了一个《慕尼黑协定》，让纳粹坐大，终致爆发二次世界大战。英国电影《战争边缘》（Edge of War），就写出这一段秘史。

这些历史的争议，也成为今天地缘政治博弈的新焦点。被西方标签为“普汀大脑”的俄罗斯政治学者杜金其实延续苏联时期的史观，认为西方当年就是借刀杀人，用纳粹反共打击苏联，导致苏联在二战的死亡人数高达二千六百多万，高过西方盟国所有国家死亡人数的总和，牺牲惨重。俄国民众回忆这段历史，还是会苦大仇深，对英美为主的“大西洋主义”恨之入骨。

但英美的主流论述最后还是将斯大林与希特勒视为一丘之貉，都是“极权主义的悲剧”。美国的犹太裔政治学者阿伦特（Hannah Arendt）写的《极权主义的来源》，就是剖析希特勒与斯大林的同质性，从右派到左派，其实都是同一种心态，都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但今天杜金就是要打破这样的论断，他当然不会再提斯大林，也不会为当年苏共残酷的整肃来辩护。但他看到西方在国际政治单边主义的伪善，认为俄罗斯可以提供另一种发展的路径，而关键就是空间政治的诠释，认为斯拉夫民族可以在多极世界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但美国的知识界却有自己的空间政治，他们不会忘记美国历史上的“昭昭天命”（Manifest Destiny）论述。这是19世纪美国发展的心理支柱，认为美国的领土扩张，是因为美国的建国理想创建了新愿景，带来全人类的希望。因而美国军事上的南征北讨，击败墨西哥，夺取加州、德州等原来不属于美国的土地，都是上帝的旨意，因为美国在国家发展上比较优秀，是不同于欧洲“旧世界”，而是充满希望的“新世界”。

从二战史观之争，到今天杜金对美国单边主义的挑战，反击自由主义国际秩序，都是空间理论的比拼。欧洲内部的争伐与美国的另树一帜，都在争取自己更多的生存空间，也成为政治斗争的最新空间。这是停不了的竞逐的过程，就像一部永远不结束的连续剧，高潮迭起，让观众不断在猜测下一集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