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8:00am 10/07/2022

林福炎教授.补贴经济学: 高补贴救通胀？

林福炎教授

如果消费品市场已达到最优资源配置，基于非经济因素考虑，政府向市场提供补贴，市场会被扭曲，导致消费者过度消费补贴商品，锈蚀市场体制。

我国通胀居高不下，政府关心民生，撤回之前决定要取消的一些必需品补贴，继续提供津贴。与此同时，财政部长更是告知，在今年上半年政府的各项补贴估计将近800亿令吉，是我国史上最高。为了减轻人民的生活压力，政府将会持续与增加补贴金额，总之。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众所周知，政府的补贴来自未来的税收。当然如政府所宣布，高补贴是为了拯救人民于通胀水深火热之中。无可厚非，毋庸置疑。问题是高补贴真能解决通胀吗？经济学对此又有何看法?

根据补贴经济学（Economics of subsidy），政府向消费品提供补贴是为了弥补市场的失灵（Market failure）。所谓市场失灵是指市场的价格机制（Price mechanism）无法实现最优资源配置，即市场产量没有达到边际社会收益（Marginal social benefit）等于边际社会成本（Marginal social cost）的水平。导致市场失灵的原因有很多，例如垄断、外部性、公共物品、不完全信息、供应链中断等等。

所以，补贴能纠正市场失灵，恢复市场经济效率，例如在高等教育市场中存在正外部性（Positive externality）。一般而言，教育水平越高的社会，人民收入越高，政府税收也就更高。同时高教育水平也意味着较高的公民平均素质，从而降低政府维持社会治安的成本。但是，这些市场的正外部性不属于商家利润，而被排除在市场价格机制之外，导致市场产量低于最优资源配置的水平，边际社会收益大于边际社会成本。这时政府向高等教育市场提供补贴，增加市场产量，让市场达到最优资源配置，而补贴的开销将由正外部性所产生的额外税收和省下治安成本所提供。从长远来看，这个高等教育补贴机制是有益经济和可持续的（Sustainable）。

如果消费品市场已达到最优资源配置，基于非经济因素考虑，政府向市场提供补贴，市场会被扭曲，导致消费者过度消费补贴商品，锈蚀市场体制。最糟糕的是，由于没有积极的市场外部性来回报，这些补贴金额必须由未来的税收提供。这将增加国库负担，扩大财政赤字。长期而言，消费者还可能会对这种补贴上瘾，丢失自救的积极性，过度依赖政府补贴，如同吸毒一失足成千古恨。这种补贴是无益经济和不可持续的。

让我们看看政府现在所补贴的市场消费品，例如汽油、电费、肉鸡、鸡蛋、食用油和其他商品。不巧的是，大多数看起来似乎都没有显著的正外部性。短期而言，政府补贴是可缓解通膨之苦，也符合凯恩斯主义的经济理论（Keynesian theory of economics），也就是众所周知的经济增长“三架马车”理论：消费、投资与净出口。政府补贴增加消费，投资也随之增加，提高政府支出，可拯救经济不景气。然而，凯恩斯主义理论只关注短期。凯恩斯主义从不看长期。对他们而言，在长期，大家都死了（In the long run we are all dead），所以不需看。

此外，市场消费品补贴分为三种：无限制性实物补贴、限制性实物补贴和现金补贴。无限制性实物补贴是每个人都可以得到补贴，所有人只要在市场购买了补贴商品，就得到了补贴，不限制购买数量。这种补贴的金额最大，效率最低，容易引起隐蔽性涨价。虽然补贴商品有顶价，但会降低商品质量和增加购货困难度。隐蔽性的涨价，例如缩小炸鸡肉的大小；补贴的1公斤包装食用油总是快速售罄，消费者必须走多几趟市场才能买到，间接增加购买成本。

限制性实物补贴是指限制补贴商品的购买数量，或限制补贴商品的购买者数量，例如政府规定只有低收入的消费者才能购买一定数量的补贴商品。另一方面，现金补贴则是因为政府取消商品顶价，造成消费者的实际收入减少，政府为此提供现金补偿。这两种补贴机制可以针对特定需要的群体提供合理化的补贴。因此，相比于无限制性实物补贴，他们所需要的补贴金额较少，而效率较高。不幸的是，我国大部分的消费商品补贴都是属于无限制性实物补贴；高补贴、低效率。所以，长期而言，用这种高补贴救通胀，是治标不治本。

国家是长远连续的制度安排，怎能忽视长期的经济效率，将债留给子孙，更何况我国社会已经对政府的无限制性实物补贴上瘾。当然在如今通胀压力之下民不聊生，此时突然取消补贴会给人民造成不必要的痛苦。现在还不是取消补贴的好时机。就如一个人在发高烧中不宜动手术。但我们要切记，我国迫切需要对现有的无限制性实物补贴制定一个退场机制，以在将来通胀压力降低时，慢慢退出和转型，进入高效率和可持续的补贴制度，留下一个良好的经济补贴制度给子孙。

简而言之，我国经济补贴制度急需改良，切不可因任重道远而不为，需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谨以此铭记与政府诸公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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