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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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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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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1am 19/07/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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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柔

以柔/第十条狗

作者:以柔
图:Liuliawhite

他望着眼前这把巴冷刀,刀面锈迹斑斑,刀尖还沾有泥巴,看样子平日是用来开山农耕,今天只是暂时客串

寻常的凌晨夜更,他在亭突然听到摩托发出的引擎声,群对着一处篱笆狂吠。他看到铁篱被剪了个大洞,几个匪徒抄着巴冷刀和木棍闯入,肩膀各披着麻包袋。带头的匪徒身穿曼联球衣,举棍凌空挥舞作状要使出打狗棒法,狗群呜呜叫跑开。他终于见识到小学作文中“夹着尾巴逃跑”是怎么一副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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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两个、3个、4个……

匪徒一共4个人,一人掏出巴冷刀指着他,另一人用尼龙绳把他的双手绑在背后。团伙在过程中一直说明只是求财,威胁他不要反抗。他被一把巴冷刀架着脖子,听从曼联球衣男指示,带着4人到办公室搜刮财物。

在这个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他突然回忆自己为什么会当上工厂的夜间保安。这个地方荒无人烟,方圆几十公里都是油仔芭,骑摩托出城来回需要40分钟,他只能每星期外出买一堆杯面和面包干粮回来应付三餐。

他两年前因为一场全球传染病引发的经济危机,被刻薄老板两度扣薪,先扣两成,过两个月再扣一成。他在封城半年后收到老板发来说要扣除汽油津贴的通知信,忍不住打电话给老板呛声:“经济压力是借口,不要什么都赖,什么共度时艰,我又没有宝马美车,你卖掉自己几十支高尔夫球棍就可以救公司,为什么要拿马仔的薪水来开刀!”

他说完不等老板回应就马上盖电话,隔天即时收到人资部发来的解雇信,按照劳工法令赔偿。公司声称是基于疫情才会忍痛裁员,但他知道,老板一定是为了前一天那通电话公报私仇。雇主炒员工鱿鱼还要乱编借口,他在人资部签收支票时直接笑了出来,部门的几个女职员面面相觑,他知道对方在嘲笑自己,他何尝不是。

他失业后打包回到家乡老家,少了收入就要动用储蓄,过去10年都按时上缴的家用第一次缺席,他在家中刻意避开年迈的父母,担心老人家问起钱的事情,更怕长辈催促自己再找下一份工。

他一开始还会积极求职,偏偏在社交媒体找工作时莫名卷入一宗打工骗局。他按要求亲自奉上“按柜金”后,对方就消失无踪。朋友都说他遇上了老千,但他消极地认为,对方或许不是骗子,人家是因为嫌弃这个失业汉没有一技之长才决定收钱后不雇用。

工作没有着落就被骗走了一半的存款,他自此对所有人事物都兴致缺缺提不起劲,家人的鄙视白眼和邻居的冷言冷语让他觉得自己毫无价值,光是看到招聘启事都会莫名焦虑,他一个毫无强项和长处的人,又如何在这个人浮于事的市场中与他人竞争?

政府宣布允许国民提领公积金时,他想都没想就申请开仓提领退休金,上万令吉够他撑一年半载了。他由衷希望疫情不要过去,社会秩序像这样偏离轨道,他就可以永远躲在家里不用见人,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当大家欢呼疫情好转,所有人一点一点恢复原有生活时,他也迎来另一波危机。积蓄坐吃山空,老父的慢性肾病逐渐恶化到需要洗肾,家庭负担再升级,他被迫离开房间出门找工作。一个没有特长的中年男子阔别职场整整两年重新回到人力市场,他需要马上上工,填补家里的财政空洞。

他经邻里介绍到一家制衣厂做杂工,面试官是一个穿着老派OL装束的中年女书记,问他期望的薪资是多少,他说1500令吉,他知道这是政府制定的最低薪资门槛,但却瞄到女书记在表格上填了1300。女书记翻了翻文件,问他有什么梦想,他又一次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连期望薪资说出口也没人搭理还谈什么人生梦想。他老实说自己既没有梦想也没有期待,他活着就是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

他完成了入职手续,两天后就开工。他和前一任夜间保安交接工作时,前辈不断数落这份工作有多不堪:“这份工根本就是浪费生命,通常只有像你和我这种的人才愿意做。”

前辈用了“失败”这个形容词,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不久前他存款见底,再也挤不出钱应付隔天的三餐,穷途末路下在家里翻箱倒柜找零钱硬币,每个房间的旮旯都不放过。凑起来有25令吉,他拿到小食中心和老板兑换钞票,却被对方耻笑:“那么少钱都敢拿出来换,你都算失败。”

他不在乎自己的人生失败与否,他只在乎生存。他跟着前任保安绕厂一周,听前辈交代工作事项,几条菜狗紧跟着他摇尾乞怜。每条狗都强壮精神,虽然有点脏但不至于瘠瘦脱毛。他似乎听到跑最前的黑狗对他说:“你看你甩头甩骨,状态连工厂菜狗都不如。”

前任保安察觉到他一直注视菜狗群,顺势交代说喂狗也是保安的工作,每天下午煮狗饭,傍晚前一定要喂。

一条、两条、3条、4条……

他开始帮菜狗点名,但前辈马上打断他:“菜狗共有9条,全部都是晚上看门口的,加上你共10条。”

他听后忍俊不禁,为前辈的毒舌幽默捧腹大笑。老保安看他笑得失控,翻了白眼继续耻笑他做狗都那么开心,是不是黐线。

前辈一直说职业无分贵贱,敬业乐业也可以成功。他们两个人都明白,这句话只是低端工种之间流传的安慰剂,你从不会听到有人对医生或律师说这句话。

他看着匪徒在办公室和储藏室大肆搜刮,想起前辈当初有说,如果遇上匪徒就全程配合,对方要什么就给什么,为千多块的工作拿命来搏真的不值得。他带路开了办公室的门,甚至主动告诉匪徒他曾见过书记把钱放入抽屉深处的夹层。

他当下最担心的倒不是巴冷刀突然劈下来,而是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惊动这4名刀匪。手机本身很廉价不值一提,但是被劫走的话就要重新申请新的号码,他可没有那么多假期可以出城处理这些琐事。他打从心里希望匪徒能在办公室找到更多财物,越多越好,这样才不至于盯上他。

匪徒把4个麻包袋都装满,电视机电脑印刷机现金,算是满载而归。曼联球衣男用马来语问他:“头家,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他慌张地摇头,曼联球衣男用意味深长的表情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他,目光锋利如刀。他还以为自己口袋的手机和钱包百多块现金凶多吉少,殊不知对方耸耸肩,转头用眼神向另外3人示意离开。

他等匪徒离开后,缓缓走回保安亭把尼龙绳解开,如释重负地坐下,闭上眼沉沉睡去。

连狗都会吠,自己真的狗都不如,凭什么做第十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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