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00am 03/06/2021

【玩笑有度／03】乱开黄腔小心被控性骚扰

作者: 林德成（副刊记者）

黄色笑话会不会构成刑事罪？

“会！”纪慧仪律师在电话那头给了简洁有力的答案。不管笑话尺度、语言或表达形式，受害者要是听了觉得不舒服，认为被冒犯和蓄意性骚扰，便可以选择到警局投报。因此，倘若你想在异性面前大开黄色玩笑，必须有准备吃官司的觉悟。

●报道：本刊林德成

法律上没有明文定义何谓黄色笑话或色情笑话，不过我国劳工法令针对“性骚扰”这个字眼有明确的定义。根据1955年劳工法令的第2条文，“性骚扰”是指在工作过程中，只要某人的行为令到一个人觉得被冒犯、羞辱或造成威胁，无论言语、非言语、视觉、手势或身体触碰，皆可构成职场性骚扰。

由此可见，“性骚扰”所涵盖的范围很大，包括照片、言语、文字和动作，黄色笑话自然被归类为言语骚扰。“性骚扰受害者是不分男女，切莫忍气吞声，让加害者得寸进尺。”Kanesalingam & Co.律师事务所的民事诉讼律师纪慧仪强调，审理性骚扰案件时，法律着重在受害者的主观感受，而非加害者是否有性骚扰的意图。由于性骚扰事件往往发生得太突然或在隐秘之处，受害者根本无法拍摄或录音，因此法庭会依据受害者的供词，再综合其他相关证据来判断。

然而，我国的律法没有专属的性骚扰法案，妇女、家庭及社会发展部已计划在来临的国会提呈有关法案。“虽没有性骚扰法案，但警方还可援引其他法律保护受害者。”她称，除了黄色笑话，对方若假借按摩名义来触碰女生肩膀、颈项、手臂或腰部，警方可援引第509条文（以特定言语或姿势侮辱一个人的贞洁）展开调查。倘若受害者遭到袭胸、抚摸或突然拥抱亲吻，这些行为就会抵触刑事法典第354条文（非礼）。不过，法律亦有性别不平的时候，强奸罪所定义的受害者是女性，并没有保障男性的性权利。假使他被另一个男生或女生强奸，警方则会引用刑事法典第377A条文（违反自然性行为）审理案件。

我国法律极为重视孩童权益，成年人向18岁以下的孩童讲带有性暗示的黄色笑话、传送性爱简讯和照片等等，警方可引用2017年儿童性侵法令第12条文提控对方，罪成可被判监禁不超过5年和鞭刑。若触摸孩童身体的任何部位，则会触犯第14条文，罪成可被判监不超过20年。

黄色笑话令“强暴文化”继续存在

每当发生性骚扰事件时，对方会漠视女性权益，企图用情绪勒索或施压，给出很多辩解，比如：

“哎呀，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讲黄色笑话，都不曾觉得有问题。”

“你认识我这么久了，都知道我讲话一路来是这样。”

“干嘛你这么小气？为什么你现在这么敏感？”

纪慧仪直指黄色笑话是一个社会问题，也会促使“强暴文化”（Rape Culture）得以继续存在，令很多受害者衍生出心理和情绪问题。律法可以制裁加害者，但，受害者却要承受长期的心理创伤。“很多人会认为是‘locker-room talk’（更衣室谈话），一班男生会讲粗俗和涉及性话题的笑话，仿佛讲这种话就没有错。我觉得所谓强暴文化正是从这些很小的事情开始。”

一个朋友曾因说黄色笑话而被她警告。纪慧仪记得那个男性朋友在一场聚会上说，“那个新来的（女生）很火辣一下，你看她的裙每次都穿这么短。”人在现场的她听了之后，犹如反射反应马上反驳，“诶，你这样讲是性骚扰。”该男生当下被吓着，顿时意识自己说错了话。“对方意识到这番话是言辞不当，然而在交谈中却无意识地说了出来。”

近年，“MeToo”运动赋予性骚扰受害者勇气，以往很多没有性平意识的人会把过错归咎于受害者身上。这个运动让受害者摆脱羞耻感，引起社会共同探讨反性暴力的议题。她坦言，以前或许不知道，原来只要一方的言语冒犯了自己就是性骚扰。“这跟周遭教育和文化有很大影响，东方社会很少公开谈论‘性’和‘性骚扰’的课题。”

“正如‘Rogol’这个字眼就不是一个玩笑！”

在神圣的学校里面，师生必须严肃看待强奸这个议题。她强调，这个社会不能把强奸“正常化”（normalize），如果很多人把强奸当成笑话来谈，潜移默化之下，就很可能形成强奸文化。女生视贞洁如生命，强奸会对受害者造成巨大心理伤害，令对方沉浸在自责、内疚和羞愧的悲痛当中。这是终身的阴影，有些人都未必走出来，最后了结自己的生命。

纪慧仪说，不管黄色笑话的尺度多大，只要对方觉得被冒犯都可以构成性骚扰。（图：纪慧仪提供）

性骚扰可以索赔

“一直以来性骚扰都是需要被关注的课题，所幸近年随着科技发达，越来越多人愿意站出来指证加害者，有勇气反抗性暴力。同时，我们的法律也在不断进步改善，以保障受害者权益。”

以职场性骚扰为例，在1955年劳工（修改）法令的第81B条文底下，雇主一旦收到员工的性骚扰投诉，必须在30天内展开调查，否则在第81F条文下，雇主可被判不超过1万令吉的罚款。倘若雇主没有采取行动，受害者可以搜齐证据，向劳工部举报此事件。

“然而，这条法律允许受害者向雇主投报，却无法向加害者索赔。”2016年，联邦法院在审理一宗涉及两名朝圣基金局员工的性骚扰案件时，便作出一项具标杆意义的裁决，即在民事侵权法（Law of Tort）底下，受害者可向加害者索赔，以补偿心理和情感上的损伤。

如何回击黄色笑话？

随意搂抱、搭肩膀、紧握对方的手不放，这些动作都会触犯对方的容忍底线。同时，大家不要随意作性别标签，并非女性才需要保护自己，男性亦会被侵犯骚扰。“如果女上司向男下属讲黄色笑话，男生与女生拥有一样的法律权益。”这与家暴事件有相似之处，比如好莱坞明星Johnny Depp和Amber Heard的离婚家暴案。“男生遇到骚扰不会讲出来，因为害怕别人酸语和歧视，甚至会被认为，‘干嘛这么敏感？’这一切与社会性别标签有关，总觉得男性一定要强壮，一定不会被侵犯，要维护自己的男性气概（masculinity）。”

男性会说黄色笑话是不是一种展现魅力的举动？她却指很多男生有自大（ego）心态，即使他讲了很露骨的黄色笑话，女生也不敢对他有任何举动。“魅力？他可能自我感觉良好。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一点也不好笑。”

究竟要如何回击这些人？纪慧仪马上示范，“看你一表人才，原来你只会开低级玩笑？”最直接有力的反击是给予警告，请对方停止讲这些笑话。不过，有些人碍于情面，希望动用交际手腕，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抵消这类的玩笑。她举例可用巧妙的应对方法，那就是反应“慢半拍”（装傻），装作不懂，不给予理会和反应，再不然离开现场。“女性如果给反应，跟着‘陪笑’，对方反而会变本加厉。”

法律途径是最好的方法？

古人说乱世用重典，用严苛的刑罚去阻止他人犯罪。她认同这样的做法，可以起杀一儆百之效。然而，走上法律途径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和精神。她曾听闻一起性骚扰案件，受害者要承受压力，接受被告律师接二连三的盘问。“这起案件因为女受害者被问到不敢上庭，缺席了两三次的审讯，最后法庭撤销这起案件。”

换言之，受害者想依靠法律伸张正义需要花很长时间，要有毅力和耐性。“对我来说，为什么大多数受害者不敢站出来指证加害者？因为感到羞耻和愧疚，认为被摸了很丢脸而不敢说出来。”

由于内心囤积负面情绪，又无法迅速得到抒发和想要的正义，社交媒体就变成部分受害者获取公义的平台，公开“审判”加害者。这是一把双刃剑，不知不觉渲染了民众情绪，口径一致地谴责加害者。她认为，放上网也许是最快得到情绪抒发的方式，与网民同一阵线痛骂加害者。在这个情景之下，大家陷入了“未审先判”的思维。如果最后的事实并非如此，谁要为这位“加害者”讨回公道呢？

以律师身分来说，不管遭受性骚扰或歧视，她鼓励弱势的受害者走上法律途径，去寻求想要的正义，要有耐心地等待审判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