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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8/2018
王晋恒 ‧ 我所知道的吉兰丹(上)
作者: 王晋恒

徐志摩曾经留学英国,因为陶醉康桥的景色,写下了传世之作〈我所知道的康桥〉;而被上天安排到吉兰丹这块神秘的地方升学的我是否也有责任写下一篇〈我所知道的吉兰丹〉?这块土地早已被贴上太多标签,以至于许多人都为之却步,甚至毕生从未踏上这里的泥土。身为外地人,我想为这块土地正名。这篇文章没有徐志摩绚烂华美的字词,更无被他用得出神入化的欧式长句,而是由充满土味的华语书写而成,势必让你连吉兰丹的泥土都嗅得一清二楚。

日前我的朋友要来吉兰丹实习,问我这里有什么独有特色。我早已被同样的问题缠绕,我想今天是时候写下一篇散文以交代我这些年对吉兰丹的认知,以后若再被问起同样的问题,我就直接把这篇文章转发给发问者。吉兰丹,不止有浓得化不开的吉兰丹土话、如蚯蚓般爬满街招的爪夷文和漫天飞旋的马来风筝,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特色,让我们一起去揭密。你随行吗?

一 :海 滩

初来乍到,一群刚认识不久的大学新朋友在第一个星期规划了海滩之旅。我生平第一次和南中国海的约会便在韵律海滩(据说这个翻译很村上春树)完成了。我们一行人踏着小心翼翼的步伐爬上由大石头垒起来的防浪堤,以收获更广阔的视野。红男绿女就这样不怕生地牵起手(谁说吉兰丹男女之事管得很严),相互扶持地攀爬到顶端,再平拓着手,迎着海风,作征服世界之幻想!我爱海,我从小就喜欢坐在槟城的岸边放任自己浮想联翩。所以南中国海的苍苍茫茫更可承载我不愿休歇的幻想。明月东升,我想起我曾是一棵椰树,多年沉寂的诗兴藏在椰壳里,海岸上来时便将远行!

提防的石头和石头之间有着很大的缝。有人下意识地护着自己手中的物品,我则双手护着两边的裤兜,深怕一不留神,自己珍贵的东西就滑进里边,永远取不回来,和下边那些壮烈牺牲的私人物品一起长眠了。但是无论我们多么小心,有些东西还是滑落到那深不见底的空间了,如当时的笑语,当时的想望。啊,你说那些东西现在还能在原地找回吗?

我也曾和另外一群人在韵律海滩另一个滩头的堤防野餐。那个堤防由水泥筑成,所以我们的司机一个油门就直接把载客6人的家庭车驾上去,过程之惊险,令我想起那些飞船驶去银河的科幻电影。月光如奶倾斜在这片起伏的南中国海。我们借着车头灯和微明的烛光于黑暗中吃披萨喝汽水。有人说起鬼故事,我自知本身的幻想之丰富,所以没敢去听,只管埋头弹着我的吉他,几个和弦反复奏上:C,G,Am,Em…………回到校园时,鬼故事的主讲人竟为了我当晚的“演奏”致谢。

吉兰丹另一个海滩也拥有着令人心驰神往的名字————月光海滩。这里常有人夜间垂钓,借着手电筒的光吸引鱼汛,一支支的钓竿像他们宣示领地的旗杆。我曾在这里研究广袤无垠的星图;我曾在这里讲古,和朋友们谈起屈原的故事,理想的倩影总在涛声不绝的设定中倍见光辉;我也曾在这里和三两好友弹琴。无奈当中有人技法更好,而众人听歌口味皆异,我又只好埋头弹着自己的吉他,几个和弦反复奏上:C,G,Am,Em…………

二:诗 酒

没到过吉兰丹的人总想不到,这里竟然有酒。而我最意想不到的是,这里有诗!然而在这里,诗和酒是分开的,李白或苏轼若有幸做客吉兰丹,或许将会败兴而归了。所以诗和酒,我需要分成两个部份处理。

吉兰丹不属于一个完全禁欲的地方。非穆斯林可以自由地在这里购酒饮酒。有一间酒吧就藏在一扇窄小的门之后,虽然老板强调他们合法经营,但我总想不通为何前门的设计如此隐蔽?(我是否知道太多了?)我曾光顾这家酒吧,里边卧虎藏龙,酒客们都有一把好嗓子,老板更可轻松把整首张雨生的〈我期待〉唱完,绝对叫一般歌手也自叹不如。

人们在酒气和歌声中醉生梦死,一间小小的酒吧庇护了多少忧伤的灵魂?我想起酒精有疗愈功效,无论于肉体还是于心灵。但我不嗜酒,只喝了一瓶100Plus。

我们也曾买了几瓶水果酒,去到机场的外围,看飞机。观看飞机起落是某些吉兰丹人每个傍晚的娱乐活动之一。人潮到了周末更是络绎不绝,甚至有不少餐车看准商机于此营业。那一晚,我们就学着当地人,把车停在机场外围的路边,或躺或坐,看地平线闪动的城市浮华,也揣想头上的天狼星和人马座是否即将开战。忽地,一架马航的飞机声把四隅的声籁给抹灭,我们煞是神奇地膜拜这个偌大的钢铁之魂,复又开始对饮。有人敬往日的岁月,有人敬即将拥有爱情的朋友,有人敬彼此的未来。一杯一杯复一杯。我呢,到了宵夜时间,从纸袋中拿出刚刚打包的苹果派,吃了起来。

说起诗吧,我曾在这里偶遇一场规模不小的诗歌朗诵会。吉兰丹河畔,有一座时钟楼,可供游客登上其顶端骋目。钟楼前有一个广场,就在那一晚,这里成了诗的领土!当我的朋友在钟楼顶端唱生日歌庆生时,我的注意力无法离开广场中上演的诗朗诵。一名接一名的马来诗人轮番上台,舞台后方的乐队就配合着意境,弹奏配乐,烘托情绪和氛围。怪只怪我中学时上马来文学课总是不专心,生平可能只认识那位白发诗人,A.AhmadSaid,无法在与会的诗人中认出某些撼动东南亚文坛的诗人,实为一大憾事啊!然而,诗人念到最激动的诗句时,情绪轰然决堤,哪怕我没真正听懂,却也深深被感染了。那晚我发现诗不会被语言所限制,却一如我在物理课上认识的伽玛射线,可以突破不同语种之间设立起来的隔阂。也因此,我对诗就更一往情深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当地人扶老携幼出席这场诗歌朗诵会,现场寸步难行。天下无诗的年代,吉兰丹难道是最靠近诗的领土吗?

简言之,两个部份个别写诗和酒,两者在吉兰丹却始终没有任何交集。然而我将他们放在一起谈自然暗示着某些可能。我常想,某天当我酣醉之后,我脑海中那临界在醒和梦之间的绮想和眷念将以什么方式迸发出来,以诗,还是以旁人听不懂的梦呓?如果当晚的诗人小酌几杯再上台,会有什么火花?哦不,这想法犯了清规!(明日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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