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生活的哲学大师，你唯有谦卑，恭敬合掌。

南印度的农村，恬静得像一个梦。10月细雨霏霏，风景如洗，翠绿的牧场，远处山色如黛，悠悠天地给了解释：为什么这片充满痛苦的土地，会生产这么多的圣哲。

为着一场访贫活动，我随国际佛光会走入印度贱民村，才知道人间有一种生活，比鞭子抽打、刀子割肉还要深刻。一处简陋的草房，人的一辈子就蜗在里头。眼前的这名长者，蓬乱的白发，黝黑无光的皮肤，活脱脱像从炼狱走出来的罗刹。

孑然一身的贫困，却没有愤世嫉俗的慷慨激动，也没有因为无止境的穷困而贪婪乞讨，在我们拜访的过程，他默然独坐，不发一言，更似一名苦行者，把洞视一切的哲思，埋进千古的缄默里。

不只是这一位，我在不同的贱民村，看到的拄杖长者皆是如此，沉默得如一块石头，或是倚在树下盘坐，一动也不动；或是远观人群，像是鸿濛初开什么都不知，又宛如晴空朗月、一切了了分明。

历 经 最 严 苛 的 磨 难

我对于这样的沉默，深深着迷。那样冷然沉默如铅，摒绝于尘世之外，是经由多少社会的欺凌、剥削、伤害逐年铸成的？

一位旅居印度的朋友告诉我，他早年看过一段视频：一户贱民被高等种姓之人施予酷刑。叠高的轮胎烧成刑场，一家老少从祖父到孙辈皆难逃毒手。深深震撼他的是，视频中年老的祖父，看到家人遭炙，没有反抗、没有激动、没有哀嚎，而是在深层的绝望和悲伤之中接受命运，任人抬上火场。

身缠数千年的阶级枷锁，反抗只是徒然。

根据人权观察的报告，于1994年至1996的3年之间，印度警方共接获了9万8349起贱民被伤害的投报，当中包括杀害、强暴、致伤。按照这个数字，每日有153名贱民被伤害，每小时有6人遭受虐待。基于贱民缺乏自保的能力，加上警方冷淡处理，实际数字相信远超于此。

时代进步，经政府和社会不辍的努力，如今印度贱民的情况纵有改善，却也未让人满意，黑暗的一页翻开来，仍是这个文明古国一摊抹不去的污迹。

为此，看到每一个沉默讷言的印度贱民，设想他们如何在世间的唾弃挣扎求存，历经最严苛的磨难和羞辱，最终化为一抹淡然，相较之下，我们的生命印记只是一出稚情嬉笑的卡通。

面对这种无法攀及的高度，你唯有低头合掌，向人生、苦难及命运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