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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19
黎紫书:深刻的内容,远胜华丽文字的堆砌
作者: kychia

黎紫书的作品常给人一种阴郁之感,内容多在书写人性阴暗面。然而,真正接触过黎紫书的人,大多都会觉得黎紫书本人与文字不同,其人豪爽健谈,许多曾与她共事过的人,都说她是办公室里的“傻大姐”,也是男同事们眼中的“兄弟”。采访当晚,正当我们进入话题之前,当过记者的黎紫书还主动问我初到报馆工作的体验,有如亲切的大姐姐。

作为一个获奖无数、著作等身的马华作家,黎紫书是许多文学爱好者心目中的偶像,但其实黎紫书也曾经历了一段“市井”生活。她笑言道,中五毕业以后,自己曾做了许多“拉拉杂杂”的工作,包括鞋子销售员、厨房工、小学临教等。直至某天,《通报》的一则招聘广告,让黎紫书开始了记者的工作生涯,约莫两年,《通报》停刊,黎紫书随后加入《星洲日报》,工作长达11年之久。

“当初是因为喜欢中文,于是就决定进入报馆工作了。”

回首过去,黎紫书非常肯定地说,做记者是她一个很好的资本,让她得以接触社会多个阶层的人,从受尊敬的伟人,到地下层的贫民,每一个阶层的人,都给了她很大的启发。由于新闻工作者经常要走访各地进行深入采访,无疑多了许多观察和交流的机会,也较为熟悉社会的运作。这些对一个写小说的人来说,绝对是个宝贵的经验,新闻工作于小说写作而言,是占优势的。

写 作 仰 赖 观 察 与 思 考,不 指 望 灵 感

曾旅居中国、英国、德国等地的黎紫书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每到一处,便会和当地的人打交道,关注和观察当地所发生的人事物。她以旅居美国生活为例,由于每天会接触美国人,自然而然就会关注美国新闻,观察当地民众的看法和态度,再回看我国民众态度的差异和原因等。

“这是种内在思考,虽说这种对于新闻的关注和观察不一定会转换成文学的课题,因为它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沉淀和思考,但,对于一个写作人来说,关心是首要的,若没有关心,你是很难找到写作的素材,或很难投入精神去写作的。”

大部份的人总以为,有了灵感才能写作,但黎紫书早就不相信灵感这回事,对于她而言,灵感太虚幻了,只会将写作过程中冒出的点子放进文章便是。她认为,所谓的灵感主要来自于身边的观察和思考,一个对周遭不关注的人,也就不会有所谓的灵感。

“灵感的爆发并不是偶然的,必然是因为你平时关注了什么东西,积累了一些想法,被某些事情点燃了,才爆出一个想法。”

写 作 与 网 络,该 如 何 抗 衡?

黎紫书坦言自己不是善于做长远计划的人,只要觉得有什么想去做的就会去做,若觉得人生这个阶段适合写长篇小说,就会着手写长篇小说。她庆幸自己是个比较幸运的马华作者,并不忧愁发表和出版方面的问题,相对自由。在没人管束的情况下,人类往往会容易松懈而影响生产力,因而作为一个全职写作人,需要更强的自律能力。

黎紫书为此感到庆幸,她笑说自己本性并不自律,但经过这几年职涯的锻炼,已经把自己训练成自律的人。平日里,若没参与活动,黎紫书基本都在过着规律的生活,晨起之后会去处理家务,接着就开始写作,且每写一个多小时还必须站起来走动,晚上还会做瑜伽,有如村上春树坚持每天早起、跑步、听音乐的规律而健康的生活状态。

如今,科技资讯的发达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也影响了人们的专注力。在资讯爆发的时代底下,是否会对需要深入思考的写作工作造成滋扰呢?黎紫书表示,在早上还没开始写作之前,自己会用15分钟的时间滑手机,查看脸书消息,开始工作以后就绝不打开脸书,直至夜晚结束工作以后。

“对我而言,我觉得它(脸书)让我无法专心,且影响我阅读的速度,因为发现它的不好,我才会抗拒它。我在想,这些年轻人会不会觉得网络不好呢?倘若他们没有这样的感受,自然就不会有抗拒它的想法。”

黎紫书说,脸书是个会让人不自觉地投入其中的东西,让人不断刷新消息,打开一个页面之后再往内打开另一个页面。加上网络的方便产生了很多“废文”,会让人不知不觉地飞快去阅读,而这种无意义的阅读就好比口香糖,可以吃过就扔。

“除非人们能够自觉地去抗拒它,否则,它只会把你拖进去,你原以为只用5分钟滑手机,最后才发现一小时后的自己仍在滑手机。”

越年轻的世代,受到网络的影响越深,除了专注力受影响,黎紫书更担心的是,网络的快速和轻巧,会让新生代在写作上产生巨大影响。“新生代往往会比较难掌握几千字的长篇小说,毕竟这不是他们平时叙述或表现的节奏。除却网络影响,他们究竟有多少的阅读量,到底有没有看书,我想这是最大的决定因素。”

莫 一 味 追 求 华 美 的 语 言,往 深 刻 的 内 容 方 向 走 去

从过去到现在,整个环境的背景不同,让新生代的写作产生了许多变化。黎紫书回忆起过去的那个年代,文学奖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一般情况底下,书写历史、国族或家族等大课题,往往会有更大的机会获奖或被认可,也就无形中训练那年代的作者们往大的课题去探索和书写。

加上当时的文学奖遍地开花,包括本地的花踪文学奖、台湾的时报文学奖、联合报文学奖等等。

如今,文学奖的奖项渐渐减少,影响力也不如以往,年轻写手能够被认同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加上网络便捷,年轻人更常在网络上书写,题材方面往往会比较轻巧。

在黎紫书看来,新生代的文字常常流于雕琢,过于华丽。她明白年轻的写作者难免会在花俏方面有所追求,毕竟雕琢华美的语言形式,往往能更容易吸引年轻人走进写作世界,也是让一个年轻写手最能够用来表现自己实力的东西。尽管如此,她更希望年轻写作者们往深刻的内容方向走去。

“看到这些华丽的文字的时候,我们都会更期望他们会有更沉重或更深刻的内容在里边,不然,只落到一个外表雕琢,内里空旷的作品,读起来不免会有很大的失望。”

西 方 小 说 更 具 前 瞻 性 与 创 造 性

黎紫书曾写过一部长篇小说和无数篇短篇小说,谈及两者之间的差异,她认为,大陆文学界、出版界和学术界向来喜欢长篇小说,认为短篇小说属于轻巧的作品,这无形中影响了许多中文写作者去追求写长篇小说,但在西方国家并不如此。她举例,现代短篇小说家艾莉丝.孟若(Alice Munro),正是凭着短篇小说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文学价值和篇幅长短不应该有必然的关系,只要能够驾驭文字,把它最大的力量写出来,就是一篇好作品。”

近几年来,黎紫书阅读了许多西方小说,相比之下,她认为现在的长篇中文小说不好看。她表明,这些西方小说里头的前瞻性、创造性,都要比中文小说来得强。例如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熊的《Never Let Me Go》(别让我走),描绘未来世界中复制人的生命故事,作品当中并没以华丽的语言堆砌,反而更能让大众读者进入那个情景和语境之中。例如以色列作家大卫.格罗斯曼(David Grossman)的长篇小说《A Horse Walks into a Bar》(一匹马走进酒吧),全篇精细地描述了一场脱口秀,当中有表演者与观众的互动、勾起的往事等等,当表演结束的时候,小说也翻到了最后一页。

“David Grossman同样采用了一种浅白的文字去写作,那年,他还拿了2017年布克国际奖。可见,现代小说家都不纠结去使用华丽的语言,而更注意小说的内容和创意方面,我觉得这个好看多了。”

随着时代的脚步前进,作为谦卑的写作者,黎紫书不停地在阅读和写作路上进行反思,“或者我们需要这样子的长篇小说,这比较能够拉近读者和文学之间的距离,让人不会觉得它是那么高端的东西。”

黎紫书

本名林宝玲。1971年出生于怡保,1989年毕业于霹雳女子中学。

自1995年以来,多次获得花踪文学奖,也数度获得台湾联合报文学奖与时报文学奖的肯定。其他奖项包括云里风年度优秀作家奖、大马优秀青年作家奖、花踪马华文学大奖以及南洋华文文学奖等。

已出版长篇小说《告别的年代》;短篇小说集《天国之门》《山瘟》《野菩萨》《未完待续》;微型小说集《微型黎紫书》《无巧不成书》《简写》《余生》;散文集《因时光无序》和《暂停键》;个人文集《出走的乐园》及《独角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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