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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2/2019
【专栏】林雪虹·阿金的激情
作者: 林雪虹

(图:作者提供)

我实在是想让你认识阿金这个少年家。阿金先是夏木的朋友,我只是他经营的一个叫【博尔赫斯】的公众号的读者。后来他也成为我们的公众号的读者,唯独喜欢的是那些关于乌拉港的故事。

阿金对博尔赫斯情有独钟,在【博尔赫斯】中分享了许多博尔赫斯的作品和关于博尔赫斯的文章,那些作品都散发着迷人的气息。除了经营公众号,阿金还在老家福建跟着亲戚卖汽车装饰品(这使我想起那些丫曳镇的儿时玩伴),后来他才离家,到更广阔的世界去讨生活。

他去了广州,在环市东路上的一家书店当店员,与博尔赫斯一样每天以书为伴。离开广州以前,我们去书店找他。我有点紧张,因为这是三个从未见面的网友第一次相见。书店在地下一层,我们应该是不小心来到了后门,整条马路是那样地幽暗,只有旁边的居酒屋焕发着殷红的光。

书店一角有卖花的女人。天花板上倒挂着许多发黄的干花,四周弥漫着淡淡的枯草的芳香。我们跟着阿金在这座陌生的迷宫转悠,他带我们去看那个刚整理好的书架。那只是众多书架中的一个,在偏角落的地方,一点都不起眼。他执意要在那里放博尔赫斯的书,一共放了九本。我没有看到想要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激情》。夏木买了一本《文稿拾零》,此刻它正悄无声息地躺在隔壁房间的柜子上,我经过时偶尔会拿起来翻一翻。

那本书总让我想起阿金,想起那个周围的世界如此喧闹,而我们渺小的世界却这样地安静的夜晚。放工后,阿金带我们去喝冰饮,我们陪他吃海鲜盒饭。等冰饮时,他到外面抽烟,从烟盒里抖出香烟和点烟的姿势很老练,抽烟的样子垮垮的,有男人的沧桑味道。

他是这样一个少年家,很少出门远行,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只是泰国,差一点就要跨过边境,踩在我们的国土上。那个和他一起旅行的女孩已经离他而去。我不知道她长得像不像从前阿金在自己的镇子上看见的那个印尼华侨。那时候已经有印尼侨生到城里上学,他们见过的海比阿金见到的还要无边无际,海上翻腾的浪花也更大更白。

阿金总是想像乌拉港的风情,想像此刻你脚下的土地。也许那土地对他来说既奇谲、梦幻又带有故乡的深沉意味。多年前,他在书店遇见李永平的小说,因为作家的名字和他父亲的一模一样,所以始终带着微妙的心情去阅读小说。后来他又遇见黄锦树的《雨》,声称那是他去年读过的最好的小说。

饭后我们走路去小北街。阿金的样子很腼腆、内敛,但其实能说很多很多。他说这是因为激动和高兴,还有很久没有和志趣相投的朋友聊天了。听到我说话,他有点惊讶我的口音没有想像的那样富有浓重的南洋味道。“和老乡在一起久了就会有了。”我笑说。

我们仨的影子在街灯下被拉得长长的,仿佛是暗巷中的孤影。十一月的紫荆花灿烂地绽放着,我抬起头看那一支支的花和树旁的街灯。灯光闪耀如皎洁的月亮,让人恍惚间将它错认为月亮。

一次我写到乌拉港的那些闪亮的蓝螃蟹,阿金兴奋地发来蓝螃蟹的照片,说自己真的见过那种神秘的节肢动物。他还发来跳跳鱼的照片,说从前我在红树林见到的便是这种鱼。我一直以为那是泥鳅。跳跳鱼身上有形状像皇冠的鳍,听说它们是进化程度较低的古老鱼类。那个潮湿而阴凉的午后,我趴在红树林的木桥上,对着在一望无际的泥滩上跳跃的跳跳鱼目瞪口呆,原来那一刻我离远古时代如此之近,竟浑然不觉。

我后来在北国的书店找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激情》了。这是博尔赫斯的第一部诗集,那时诗人还很年轻,二十四岁,诗歌里有文艺青年的腔调,连忧伤都是年轻的,情绪饱满而充满激情。博尔赫斯说那时候的他喜欢的是“黄昏、荒郊和忧伤”,而今向往的则是“清晨、市区和宁静”。不过他也说了,那个一九二三年写下这些诗歌的青年和今天这个先生是同一个人,他们俩都不相信失败与成功,不相信文学的流派及其教条。他们还都崇拜叔本华、斯蒂文森和惠特曼。

那么阿金喜欢的是什么呢?是不是那些会唤起青涩记忆,仿佛属于蛮荒时代的事物?当他读《雨》时,可曾被那热带雨林的生命张力和那场似乎永远下不完的雨所深深触动?那场雨真真是下得人心忧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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