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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3/2019
鬼入侵(The Haunting of Hill House).离我们最近的恐惧并非死亡/颜书韵
作者: 颜书韵

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孩子,坐在床沿啼哭着让慈蔼的母亲细细安抚:“当梦境太庞大时,它们会从意识里满溢出来,泼洒到我们眼前。”这是改编自雪莉杰•克森(Shirley Jackson)1959年的同名小说《鬼入侵》(The Haunting of Hill House)的惊悚美剧对白。

一座年久失修的巨大洋馆、一个新入住的年轻家庭、一则坊间流传的恐怖谣言,集齐了我们熟知的典型西洋鬼片元素,曾被翻拍过两次的《鬼》都以电影形式呈现,那些映照出森幽回廊的夜间响雷、走过吱嘎地板的长袍女人、一闪而逝的剪影和旋即而来的惊声尖叫或许已显得老掉牙,不再轻易把观众吓得寒毛直竖,尤其Netflix这回的改编被制作成10集电视剧,少有地将恐怖剧情延长成影集模式,不止考验拍摄团队在说故事和恐怖营造的功力,也考验这个时代被各类鬼片训练得饱满有素的观众的感官神经。

故事讲述一家七口趁着暑期搬到一座荒废的古老豪宅暂住,父母携手整顿房子,打算装潢后变卖,5个孩子却接连遭遇各种离奇难解的诡异事件,像是年纪最小的妹妹频频看见歪脖子女鬼,吓得噩梦连连。后来在一个慌乱且不得其解的夜晚,父亲匆匆带着5个孩子逃出山庄,留下自杀的母亲和三缄其口的秘密,直到孩子们都长大成人,有了各自的生活,那年夏天发生的悲剧才随着时间冲淡,但实际上,童年的这段阴影在彼此心中如一种潜伏的病菌,在他们往后看似平静的人生里掀起了不同程度的波澜。

曾执导《鬼遮眼》(Oculus)的编导迈可弗拉纳根(Mike Flanagan)不止擅长惊悚片拍摄,也很懂得营造独特的视觉语言,老实说当我看到一开始的洋房设定,亦先入为主地相信这部片子会像大多数鬼片有的老哏吓人桥段,但越看下去便越惊喜地发现,所谓的惊悚非但没有流于表面俗套,导演更是非常用心在塑造角色的深度上。

角色紧密相扣

像是理性的大哥把那段童年的恐怖经历写成小说,成了畅销书作家,但正义感向来浓厚的大姐对此相当不悦,认为他利用家人的悲剧来赚钱;而自小有通灵体质的二姐易于感受到他者的情感遗痕,着墨在她身上的防御机制成了兄妹间缺乏包容同理的隐喻;或因儿时遭遇所致,二弟成年后染上毒瘾,多次进出勒戒所,受到家人百般轻蔑和忽视,其实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家人的认同。

而成年后的小妹有一天传来死讯,成了开启这则故事的契机。小妹的死让多年来鲜少彼此联络的4兄妹重新聚首,唤起他们之间隐忍的各种嫌隙和愤懑,而从他们的对话中,观众才逐步了解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像一幅一开始便缺块的拼图,随着5位手足各自回顾的剧情,我们慢慢捡起散落在时光甬道的碎片,一一厘清,缓缓拼凑出包装在一则鬼故事里的家庭伦理剧。

虽然说剧情以倒叙的呈现手法并非新鲜,但借由每一个角色彼此紧密相扣的情节,来串联出一个更宏大的全景视野,并且在过去和现在的场景中顺畅切换,还不说许多一气呵成的运镜手法,那些受篇幅限制的电影未能实现的细腻铺陈,《鬼》把戏剧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难怪它不仅在各影视平台获得高分好评,也得到诸多名人如恐怖大师史蒂芬•金(Stephen King)的盛赞。

鬼魂不过是内在执念

与其说《鬼》描绘了纷繁的幽灵,不如说它刻划了大量的死亡。从一开始母亲的死,带出家人如何面对失去,到后来小妹的身亡,把埋藏在他们心中的创伤重新翻出,借由呼吸死亡的气息,生者才明瞭,所谓的鬼魂不过是自己内在的执念,唯有勇敢面对失去的悲恸,好好告别,才是疗愈的开始。就像小时候逃避面对猫咪死去的大姐,直到长大后从事殡葬业,决定亲自为妹妹化妆入殓,才学会了承认自己挥之不去的愧疚,逐渐走出心底的那座阴森庄园。

剧末,大哥在小说中写到:“鬼魅是愧疚、悔恨、秘密、失败,但大多数时候,鬼魅是一种心愿。”小妹的亡故拉拢了分崩离析的亲情,让家人说出了长久压抑的心声,如果时间不只是线性,而是一个回圈,那么离开的人便不算是一种消亡,而是恒久的守护,好比上吊时的小妹在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刻,穿越了自己的一生,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她才发现一直以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歪脖子女鬼,其实就是她自己。那一瞬,我的感触大于恐惧,且从没想过,竟有一部鬼片能让我看得泪盈于眶。

我想起胡晴舫在《滥情者》一书里写过:“由于欠缺一个适当的告别仪式,过去始终没有正式地结束,现在就不能好好地开始,于是也就看不见未来。”或许,离我们最近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未能好好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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