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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1/2010
陈旭年街,馆藏不下的一截港主历史
作者: admin

2008年12月,新山关卡从铁道西侧挪移到铁道东侧,南方边城新山的大动脉,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手术剪截断了。向来行色匆匆、摩哆呼啸、巴士爆挤的新山街景骤然换画,换上空茫茫的街、静悄悄的巷。新山,像一双原本临水的眼珠子,骤然黑瞳失色,灰了起来。

许多“店家”,老早就外迁了。以前,楼下是店,楼上是家,城市格局虽小但人气兴旺。后来,市外优质的宅房吸走了楼上的家小,早上开业,店主不再从门内起闩而是从门外开锁。城市的贺尔蒙失调,新山开始进入更年期,“小汕头”开始变成了小印度……现在,大动脉绕道,新山旧城区不但一夕骤老,局部老街甚至“失血瘫痪”,宛若一角荒城。不幸的是,这里是“大马”整个马来半岛的南方“门面”,天天望着对岸绝尘而去的国际繁华。

这个时候,新山华族历史文物馆快要开幕了。文物馆从几年前便定下简单的宗旨:“保存祖先历史、留给子孙未来”。祖先对子孙、历史对未来,一是回头;一是展望。回展之间,却掩饰不了今人的面对历史的慌张与失措。

1844年,4000多名华人从南面渡舟而来;1855年,新山开埠。这区区不及200年的历史,本来就单薄得有些透明,何况又常遭鼓义冶热带风雨不停的摧涮,就更形面貌模糊了。柔佛与新山的历史,华社除了些许零散的文件和日渐失声的野史传奇,历史文物毕竟出奇地稀罕。

这个时候,在年初的一场潮州音乡庙会里,因为一场潮语讲古,我们触及了一个大港主充满传奇的南洋故事。

老街是城市的源头

19世纪初,此人过番时才17岁。一条水布,两件破衣,他先到彭享开矿。后来才回返石叻坡(新加坡)干些串门与妇孺交往的贩布生意,不料,就这样认识了日后在柔佛“黄袍”披身的天猛公家族。民间传说,1862年登基为柔佛首任苏丹的阿布巴卡,是他的拜把兄弟。

1853年,他取得柔佛河一条支流的港契,开始种植甘蜜与胡椒。1863年9月,他一口气取得另四条港,成为拥有七条港的大港主。那年,已是义兴公司次任首领的他,被苏丹册封为华侨侨长(Major China of Johor,又称马腰)。拥有纱玉河西岸的他,在这里开辟市场,建柔佛古庙。那年代独树一帜的义兴公司和大港主,负责征收甘蜜税、拥有铸钱印钞票、开采矿藏、开设赌场、审押居民等特权,俨然一方霸主。

如此,纱玉河西岸的纱玉街头,有了一条与依不拉辛路平坐平起的潮州街--陈旭年街。

19世纪过去了,英国人来了。20世纪来了,甘蜜风光赚钱的年代消失了,权倾一时的义兴公司在老外的压力下也解散了,新山往后的发展,也渐渐背弃了纱玉河。当年以华侨侨长陈旭年立街的“官道”,也变成了今日老态龙钟的老街。

有人说:“城市的源头原来是一条街,最早的街后来就叫老街”。要保存新山这座城市的历史,就得好好保存这座城市最早的一条老街。何况,这条街就是历史文物馆的后街,访客在文物馆的冷气音像中阅读了历史的轮廓之后,下得楼来,转个身,便能走入阳光下一个赤热的历史名字—Jalan Tan Hiok Nee。在这里,不但历史的血脉相通,其实,它本来就是一截馆藏不下的19世纪、一卷摊开了百多年的港主历史。

给子孙留下历史发言权

新山华族历史文物馆要留给子孙的,其实是一个历史发言权,而这铿锵的权利,许多人都忘了,就是那一条条忍气吞声、沉默太久的老街:广肇港主黄亚福和他的儿子们、一父三子四条街名摆在河东;陈旭年街,和原本长长的义兴路扎在河西。

1840年以后的19世纪是柔佛王朝兴邦的年代,也是兴义公司“总握天枢”、“曲引”“旁通”的年代,陈旭年留下的柔佛古庙,充斥政治语汇,兴义公司铸造的孔方兄铜币,大气十足的义兴公司背面,却是“义薄云天、各路平安、互相扶持”等江湖话语,甚至、还有“三八二一”、绝对纯正的会党暗语。

陈旭年死后百年,我们才开始在他的街上,为历史“造街”。如果您来南方边城,坐在老街花树下的咖啡座,你会看见,街尾渐渐清晰的历史足迹,前脚跨进了历史文物馆,后脚,永远留在阳光街上。

当,老城区日渐萎缩……

不管是来自外埠的,还是土生土长的,而今脚立新山这块土地上的人,对新山的过去,脑袋里或许还是真空状态。不足为奇,仅与新加坡隔着一座桥的新山,对很多人来说,只是驿站。人人皆牵挂彼岸的繁华与霓虹,是高出两倍多的货币,让人忘记,没有新山,就去不到彼岸。

当老城区日渐萎缩,老新山相信,让历史发声,才能把人与土地连接起来。于是,陈旭年街不必继续沉默、枯燥、乏味,或无人问津。

2007年,新山市政局成立中央区(老城区)发展小组,作为恢复老城区活力的主轴策划单位,并以新山市中心的转型,确定老城区为文化与遗产区的新定位。

文化街工委会主席莫泽浩说,州政府明文规定不能扩建、改变老建筑的容貌,只能进行内部装修,以让老城区定位为文化与遗产区。所以,进行打造文化街的工作,不能乖戾此主题。

2009年10月3号,新山华族历史文物馆终于开幕。始于陈旭年街的华侨银行(OCBC Bank)墙壁上,置放着华侨南下的展板,银行标志上的那艘帆船,与渡海到南洋来的华侨正好相应。当年,中国华侨南下不也正是靠船只漂洋过海吗。

而协裕面包店旁的一幅墙,挂上陈旭年老街展板后,空气中就开始弥漫着老街的旧人旧事情怀了。这些历史展板,皆为塑造文化街的奠下基础。为了达到“提升文物馆的人气与价值”,文物馆培训不少专业解说员,馆内还收集了新山的发展史与开埠先驱的贡献史料。

从历史遗迹追根究底

站在陈旭年街与Jalan Pahang的交叉路口,莫泽浩说,他七、八岁搬离老城区,18岁正式离开这里。回忆中,当年在老城区生活的小孩是无忧无虑的,不用担心治安,因为街道上没几辆车,小孩可以自由走动。

当年在云吞面,街边的小食档,用摩哆车兜售的cendol,华人的Popiah,这是在他童年时的高级美食,都不复存在。他在这里留下了一段快乐的童年岁月。

他希望未来的每周六晚上,可以让陈旭年街封路,变成步行道,让游客边吃古早味边窥探老城区的历史。为了让年轻一辈认识自己的土地,老城区必须注入新活力,重新恢复老城区的新活力。所以,在保留和发扬中华文化之际,也得接纳年轻人的创新中文文化,才不会让年轻人抗拒历史,在传承文化时才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窘况。

然而,一座城或一个区域,在与发展脚步并进时,切莫把历史埋在地底下。因为我们不知道历史可以被流传多少年、多少代,更不知道继续流传下去,历史会失真多少度,而遗留在城区的历史遗迹,正可以催促关注历史的人去追根究底。过而去发生在新山的开埠风光,其实不仅是一本厚重的历史书,这些人和事,更为陈旭年街日后在发展文化遗产时,留下弥足珍贵旅游资源。

每座城市,都有一条值得被记忆的老街。

只要新山华族历史文物馆一天还在,新山的历史只有不断被挖掘,却没有被淹没的一天。那天,我走上文物馆二楼,我看见在清末民初时所流通的货币,也就是常在电视剧里听到的“大洋”、甘蜜、义兴公司的钱币、马来亚独立徽章……拾阶而上,我还看到吸饮鸦片登录证、鸦片售卖准证、日军军服、军帽、便当盒以及据悉蘸过血腥的军刀。最为震撼的,是一张军妓证!我站在玻璃橱窗前久久无法移开脚步,那是一张写着“陈亚妹”在日军占领马来亚期间供部队“使用”的慰安妇证。

这张慰安妇证,不是光荣的证书,对很多经历过那段历史的女性来说,是毕生的耻辱。我想,308结束后,绝大部份的妇女都会立即撕碎它,但我不晓得为何“陈亚妹”一直保存着。这张慰安妇证,促使我去挖掘在那段历史下存活下来的慰安妇的故事。我论断,这文物馆收藏的不仅是港主和老城的历史,陈设在里头的历史证物,还有一段沉重而沉默的历史记忆。

参观过文物馆,走在老城区上,那本来对我来说是毫无情感的陌生地,突然变成一座历史在风中摇拽的城市。我开始明白了!每座城市,都有一条值得被记忆的老街。从老街拓展出来的一座城市,过去,一定不断上演着每个人都无法操控的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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