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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2014
体育贡献无价
作者: admin

在仁川亚洲残疾人运动会港队欢迎仪式上,梁振英把体育界与宗教界归类为“没有任何经济贡献”。言论一出,引发轩然大波,体育界前辈纷纷发声撰文,阐述体育为香港社会带来的庞大裨益。

然而,何以体育必须有经济贡献?没有资产增值作用的体育运动,难道于人类毫无价值?数字,如何量度体育带来的动能与美好?

捷克长跑名将Emil Zatopek曾说,一名运动员不能带装满钱的口袋赛跑,但他必须心怀希望、脑中有梦地跑。

体育新闻网站“体路”其中两位创办人梁倩影(阿倩)、徐飞和拍档们正正如此。没分得“经济贡献”,只有希望梦想在身,默默记录本地运动员的奋斗故事,尝试把体育精神栽植到满地石屎铜泥的香港里,“无论哪个社会,有一个全面的发展,才叫健康社会。”阿倩说。

You will never walk alone

“体育界好多时有种孤军作战的感觉。”徐飞说。打开报章,世界体坛资讯及波经雄霸一方;扭开电视,数分钟体育新闻多是外国球赛消息,香港体育新闻往往瑟缩一角,被拨归到配边位置。在有限版位中,一个列出比赛名称和奖牌榜的小框,便总结了无数运动员经年的努力;有奖的、红极一时的人物,才能多争点版面,拼得个专题,“但不是每个运动员都那么幸运可以捱出头,有的是无名英雄。”阿倩说,当体育记者十年,寂寂无闻的追梦者,见得多。

一切源于一份心疼。2009年全运会,徐飞访问当时籍籍无名的李慧诗,“第一句问他,可唔可以跟他做访问,他说了一句:“吓?你访问我?从来都没人访问我。”当时我觉得好心痛,一直在想点为什么记者不能在运动员成名前多报道一下他们的奋斗史。”这阵刺痛,令她开始思考成立体路。2012世界末日预言前夕,受《主场新闻》启发,六个体育记者联手把“体路”概念付诸实行。由设计logo、兴建网站,均是上网刨书自学;一人一百元,印刷卡片和foam board宣传;站稳阵脚,才以广告费用开设公司。由构思到成立,只短短三个多月。

自费出外采访
编采宣传一脚踢

作为香港首个也是唯一一个当地体育新闻网,资源人力不多,编采、宣传、公关一脚踢;到不同国家采访比赛,往往自费。阿倩忆述,今年仁川亚运,一行人尽力现场直击,论角度深度,绝不输主流媒体;从早做到晚,夜晚十一点吃饭,都仍然会笑,“能够见证他们的比赛过程,我们很开心。”遇有财力不达的地区,几口子便半夜三更online边看比赛边报道。筑起这个平台,就是要让无数散落各处独自打拼的、或从未站过颁奖台的运动员,得到属于他们的尊重,“希望令到运动员觉得,(大众)不是完全不认识、不记得他们,其实还有我们。我们知道他们一直在付出。”阿倩说。

无名英雄默默专注苦练

“不只是李慧诗一个,很多香港运动员都仍然在耕耘,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名,但未成名不代表他们放弃。”徐飞与几位拍档,当体记不下数年。大众多在镁光下仰望运动员的热泪盈眶,但体记看到的,是日复日的刻苦,沉甸的孤独。坚持艰难,特别当放弃太诱人。阿倩说,一名全职运动员要遵守严苛的规律,一日早午练习两课,每课两至三小时,训练就是他们的岁月。她曾到昆明香港单车队训练基地采访,那儿冬天没有热水洗浴,简食天天如一;练一个长距离,要在单车上七八小时;接受超大运动量训练后,要以氧气罩呼吸无法入眠;一年只有两个月能回港跟家人和爱人相聚,舍弃年轻生活的丰盛纷陈,隐入山林孤寂中受训,“我们看到他们舍弃了很多,克服了很多,无论心理或生理都面对很多不同的问题。”一个项目,最少投入八年青春才稍有所成。眼见同龄人成家立业,自己却在无垠体路上匍匐踟蹰,“有时到达樽颈位,他们自己怎么去调整,怎么乐观去看待,怎么一步一步行?在他们身上我们学到好多。”阿倩说,像滑浪风帆的郑国辉、划艇的骆坤海,一个个年复年的付出才能捱出头。比赛到底是天时地利人和配合,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公式,在竞赛场上未必兑现,“没有一个坚定的心,可能早就放弃了。”

摒弃“我要赢”的心态

当社会不再吹捧奖牌,而是懂得尊崇无名英雄,人文精神才能升华。阿倩提及两位单车队的无名英雄——杨英瀚和高肇蔚,“他们在大型比赛中的确没有成绩,但他们一直紧守自己的位置,他不介意做辅助或者做绿叶去帮助队友。这种团队精神、这种无私,很值得欣赏。”在精英运动员制度下,运动员的待遇与奖项挂钩,若要争得更多的“经济贡献”,理应为一己奋战,然而他们却甘为他人作嫁衣,“他们放低自己,不是利益为先。因为他们真的很喜欢这个东西(骑脚踏车),他们就去追求。这种单纯的心,非常难得。如果每一个都想着‘我要赢’话,单车队不会像现在发展得那么好。”放下个人的私利计算,成全整体的福祉、共同的荣耀。一个社会的发展,难道不应如此?

见证无形之美当体记的理由

阿倩说,当体记,是因为钟情于运动场上的气氛。她首次采访广州亚运,她和徐飞在看台观看李慧诗五百米计时赛决赛,脚踏车一起步,“我全身起鸡皮疙瘩!”。车转弯,李慧诗愈发冲前,后更压过郭爽,超前冲线,现场即欢呼雷鸣,“透过运动去刺激到你身体的感觉,以及你心里面那种,激情。”说着,由回忆牵动的炽烈感受,又再翻涌心头,令一直一脸严正的她松开眉头。对她而言,竞技场仿佛是美术馆。美丽事物,不止呈现于形体,也是一种超越物象的神髓。阿倩说到触动处,每每找不到词语形容,“很抽象,是不是?”,“遇到比赛失利,达不到目标,刚刚出来的(年轻运动员)会很不开心、会哭,到个人练历多了,你见到他在竞技场上那种大将之风:‘我已经尽力去做,但是他(对手)真的发挥得很好,输得都心服口服’,这种识英雄重英雄的感觉,心理上已经去到另一个层次。”在运动中除了胜负,还有是心的转化与臻善,那种历尽刻苦,不论输赢也是宠辱不惊、不卑不亢的笃定。

亚运翻车“铁血女将”继续踩

四年前,脚踏车选手黄蕴瑶和刁小娟在亚运翻车,身处现场的阿倩至今历历在目,“她们上不到车,教练抱着她们在旁边哭,我当时心想,别再推她上去啦!别再骑了!但是她们却这么想‘四年一次呀!’不止是运动员,是所有人,都为这种个运动会付出了好多,他们是为大家一齐去做,是一伙人去追求一件东西。”她看着教练把堕地后再被两度辗过的黄蕴瑶扶上脚踏车,“铁血女将”咬紧牙关,继续踩,“冲线那刻,我们真是……”阿倩停顿,说不下去。

“不懂呢,可能是我太容易被感动。”心灵到底要多谧宁温柔,才能让无形之物拂拭时留下印迹?“我们知道她们一直以来付出了多少,会为他们感到可惜,很容易个同理心就会出现。”黄蕴瑶翻车后,她到医院探望,一阵阵心痛袭来,“一个女孩,不只佢,Sarah(李慧诗)都受伤过很多次。哪个女孩不爱美?但是她们那种美,不是外表的美,是由内而外发出的美,灵魂那种美。这个就是我喜欢做体育的原因,因为你会看到在日常生活中看不到的、那么多的美丽”。

访残亚运动员对手炒车

徐飞刚在仁川伤残人士亚运当义工,采访残亚运动员。她记得,一位没有四肢的运动员,坚持以几分钟去游一百米,全场静待他一起一伏的游,头顶向计时器的一刻,那种光荣与成就,无法量计。残疾人运动员经历过高低起跌的人生历练,在比赛场上比健全运动员更能调整心态;印象最深的,是硬地滚球运动员梁育荣得奖后的说话,“他说想跟女友一齐合照,他的女友是一位健全人士,在队里做义工。我问他最想感谢女友什么,一向乐天的他突然说别问了,会忍不住哭,然后他就在镜头前满眶眼泪。”患有先天性多关节弯曲的他,无法抹干脸上的泪,他女友就在旁哭着为他拭泪。对残疾人运动员而言,运动场并不止有竞争,也非弱肉强食的修罗场,徐飞提到轮椅篮球赛中,失去下肢的运动员在激烈的推撞下很容易翻车,然而不论是队友还是对手,见到他人翻车也会立即帮助他坐回来继续比赛,“一翻车大家都会互相帮助,这些都是不能够计算的体育精神。”

港府对体育的不重视

梁振英曾在首份《施政报告》承诺要把体育“普及化、专业化、盛事化”,至此盛事未见,然而上任后,说好了的体育城差点变为住宅地,港府对体育的重视可见一斑。徐飞去年获邀到台湾报道脚踏车比赛,该比赛由台湾脚踏车总会与政府合办,从记者会开始,直至比赛当天一共三天,台湾政府一直协助记者采访,不但租了几台车接载记者由台北到台中报道比赛,更沿路安排旅游局的人向各地记者介绍台北至台中的风景,“这是个令我印象深刻的赛事,整个赛事虽然算不上是世界上大型的比赛,但在政府、旅发局和脚踏车总会各方面配合下,达到体育报道、旅游宣传等效果。”对比香港,几乎所有赛事的记者会都在酒店和室内举行,“如果香港政府可以多点关注本地赛事,甚至合作一齐去推动,本地体育比赛根本不只是这样而已。如此才能让其他国家的人知道,香港也是一个体育之都,不止限于香港运动员得奖后,才短时间推动体育风气。”

贯彻体育到日常生活中

阿倩提到下星期将要采访的环冲绳国际自行车大赛,“无论政府、冲绳岛还是小店,全个地方所有人都很热烈去支持着个比赛。”比赛分市民组和专业组,世界各地的民众都可报名参加,每年吸引不少脚踏车爱好者挑战三百公里的路程,“如此才是普及,令到一项比赛去到另一个层次。如果得专业组,我只能够做一个观众,但如果我参与其中,就更切实感受到原来踏那么长距离是怎样。我完成,会很满足,不能完成,我都会知道可以再练,会有目标,下次让自己再去。”体育的普及,并非只在比赛参与,却是如何令民众把体育贯彻到日常生活中,成为生活,以至生命的一部份。然而,在劳工制度下的高压生活中,一天十二小时的工作后,运动也成为了奢侈。

“体育养活了我们!”

大球场上的陆运会,正进行跨栏比赛。身材矮小的男生,尝试提腿跨过第一个栏,然而却反弹跌坐地上,“哎呀!跌死你啦阿仔!你推栏啦!”在远处看台上的阿倩,紧张地呼喊出来,“这个栏对他来说太高了,撞栏啦!”然后男孩没有把栏撞跌,却选择在跨每个栏前停一停,艰难的翻过去,“这样就对了!(你又来了!)是呀!我们要欣赏的是,他不是跨不过,放弃走掉。他是输,不是赢,但都要完成。每个人的目标可能不同,但有些事,没试过你不会知。”

“想为一班香港运动员出力”

前人《主场》结业,体路却留下来,纵然路难走。阿倩刚辞去电视台正职,减薪一半到体路当全职主编,“我们几个都是想做回自己想做的事,不是为钱。”首十个月没薪水领,离港采访大多自费,然而心里没有“介意”两字,“当你不介意用钱衡量那么多,你就会更开心。”不用计较版位,能写要写的专题,“例如你影到张美照,你就会,‘呀!太好了。’”记者笑她容易满足,她认,“赚少点就花少点吧,你赚得多钱,但是你心灵不富足,你都不开心,虽然大家都赚少了,还要接freelance做,但是我们心灵很满足。”一颗心若贴满了金,也就失去了生来的温柔。也许,体育其中一种魅力,是可令灵魂更接近。体路编辑们心志相通,“如果不是为了一班香港运动员,想为他们出一份力,早就转行了。”工作心灰失意,想想运动员的刻苦段落,够励志。

徐飞续说:“至少在我们的体路上,香港体育界暂时养活了我们四个人。”财富会散尽归零,奖牌终将褪色。唯有精神能活着,人能活着。”

文:阿离
图:林俊源、体路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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