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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6/2016
魏雪仪·我的人间观察报告·要用手去指出来
作者: niki

世界还太新,来不及命名,要用手去指出来。————马奎斯我指着庭园攀在墙上的花,问民宿主人阿哈末这是甚么花?

“These are roses.”

不是不知道玫瑰花的,但这么大这么茁壮,高出墙外的野生玫瑰,还是第一次看见。

“玫瑰”这个词对于我,又有了新的样子。不只是娇柔蛮横的小王子的玫瑰,还是高山上开满整个城市的野生玫瑰。这样一碗一碗开的玫瑰,让生活看起来富足。

终于来到了克什米尔。

几年前在加德满都,年轻好看的地毯商人说他来自克什米尔,我随口回应:“哦…………印度。”他直直看着我:“不,是克什米尔。”这样的无知回想起来还是会头皮发麻。

从槟城到克什米尔的Srinagar,已是两天后的事。Srinagar在梵文里是“阳光之城”。好多地方的名字都是一个谜语,谜底揭示城市最原来的样子。柬埔寨的Siem Reap是“打败暹罗”,尼泊尔的Lantang是喇嘛牵着牦牛发现的地方。New York是新的约克郡。谜底解开之后,从前和现在就得以连接。

背着背包走在有名的Dal Lake,27度,天气渐暖,看到白墙上爬满花,上面写“阳光灿烂的日子”,就不愿意再走了。

房间简单干净,老板很诚实地说热水有时有有时没有。

WiFi是没有的。但为了庭园的玫瑰,还是决定住下来。

问老板能不能再便宜一些,阿哈末说你们要给多少?不禁莞尔,这是很典型的克什米尔式还价方法,他们总让你出价,又不让你走,然后说come on,再多一点。

住下后阿哈末请我们到他的房间喝茶。小小的房间铺了两片艳红的毯子,他把肉桂,小豆蔻和绿茶捣碎,珍而重之地加上番红花,烧开一壶水,再撒上杏仁碎。

Khawa,他说。

阿哈末是虔诚的穆斯林。他说先知有两个名字,在人世叫莫哈末,到了天堂叫阿哈末。而站在这里的他,为了上天堂努力准备自己。

“做好事和好好对待我的女儿。可兰经里记载女儿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让4个人上天堂,4个人下地狱。”

我们说起接下来要去西藏流亡政府所在的Dharamsala。阿哈末摇摇头说,他到过那里,他们变了。年轻人忘了他们的历史,也不想要回西藏了。

我不愿意同意,他提高了语气:我们克什米尔人不会这样。我和我的父母都不会离开这里,我们会等到重回自由的那一天。我的双手不会抵抗,但我会用我的口,告诉外面的人事实的原样。

“还有这里,”他指着心脏的位置,“不会忘记也不会妥协。”

这样的韧性,像山,吓到我了。

<font color=blue>清澈的眼睛都是我</font>

每天要出门都会经过阿哈末的办公室,不愿意再喝矿泉水,丢掉的矿泉水瓶,会被如何安置?埋在喜马拉雅山脉还是丢进日渐混浊衰败的Dal Lake?

阿哈末大我两岁,老气横秋地背诵可兰经十足十是个老学究。每一个句子从他口中出来,都词藻瑰丽,仿佛诗。

去向他要烧开的水,他说可兰经的第一条,给予水,让口渴的人都有水。

跟他说吃饭,他说可兰经的三条教义,少说话,少睡觉,少进食。

他说比起印度,他们更倾向巴基斯坦。我问:那列城的藏人怎么办?

“就让他们归属中国吧,中国对待他们并不差。”

我们都有一双眼睛,长在自己的脸上。阿哈末看出去的,是阿哈末的世界。在他眼里的我,并不属于我。

这里呆上几天之后,就会往下一个城市前进。旅途快速变换让人疲惫。在变数里面,我试图建立让自己安然的规律。

早上等热水烧开,在阳台看玫瑰花一边吃香蕉,到早晨店吃一样的早餐。一天一定要喝几杯茶。坐在小小的茶馆里面默默喝各自的茶,让大家都很尴尬。晚上再到巷子口的水果摊买两根香蕉,一包樱桃。在无常里面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个纷扰暗涌的地方,人们都有美丽的脸。浅蓝色眼睛的小女孩望向我的时候,清澈的眼睛都是我,仿佛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当地人这样说的,因为我们是亚历山大帝的后代!

离开之后,克什米尔这个名字因为用手指出来了而产生了连结。这个名字有樱桃,杏和Khawa的味道。也让我知道,粗暴地把别人变成自己,是一种很大的伤害。在往后报纸上关于这片土地,都不会毫无知觉地略过。

也许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去陌生的地方一一指出名字来,把他们放进生命里,时刻都愿望他们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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