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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7/2016
麦留芳‧陈剑虹的《走近义兴公司》
作者: meewei

陈剑虹的这本二○一五年新作,是研究殖民地华人社会史不可多得,也不可或缺的参考书。书内所搜集到的资料,是继新加坡社公庙七十三义士禄位之后的一个重大的发现。诚然,埋藏于柔佛新山绵义亭明墓里的神位出土时,将又是一批振奋人心的资料。

陈书所录载名英祠内的一百六十多位义士的木主或神主牌,以及义兴公司/义兴馆各领袖的背景,已给华人移民史的改写,带来了足够的原动力。兹摘个人比较了解的资料略作补充如下。

资料中记述有位由缅甸移入槟城(乔治市)的帮会第二代大哥。他姓文名科。“文”应是中原姓,如文天祥。他往生后既获准葬于广东义山,应在南来及移居槟城前,已落籍广东。若真是,他就是另一位扬威南洋的边际族人,如郑景贵、陈亚炎、胡文虎等的群伦领袖。从名英祠那群人士的籍贯,约可窥见槟城开阜时段,广府人似乎居多。

其次,书中另一些记述,如第二代和以后的大哥或领导群,如文科、郑全、郑景贵、许武安等,既涉足江湖却也受封于皇清。陈书整理出来的义士神主牌名单中,却有以皇清纪年的。这说明了新加坡七十三名义士在纪年上之分歧,既不是手民之误,亦非独特事件。这个分歧的意义相当重大,它暗喻着持有正反双重政治认同的,或诸如此类背景的领袖,他们都一律被归为反清分子。这是过份简化了。岂止领袖本身,连他们所领导的公司如海山、义兴、和胜等等,都全被视为反清的帮会:那就是天地会。这个双重身份仅取其一的论述,自然就把保皇的秘密结社排斥掉了。槟城这批资料,在逼使学者重新诠释新加坡的同类偏差。

吉隆坡的叶亚来却不知偏差何来,对他而言,双重身份可以不必矛盾,因为可以对调,那只是一个时序问题:生时一份,往生后则另一份;身不由己时一份,解约赎身后则另一份。

第三,槟城有条义兴街,那是因该公司曾座落在这街上。但更令人雀跃的是“义兴馆”在四个场合出现过。名英祠的关帝神案前刻有“义兴馆”;为郑全在槟城广东义山万安宫坟地立碑的是“义兴馆”;举办入会的道场正门上方所展示是“义兴馆”(原天地会的道场漆上“东门”);有一张腰凭/收据志明“义兴馆”是棣属义兴公司的。后两笔资料也收藏在新加坡博物馆。陈书又指出,当年的社团注册部门是用“馆”(khoon)冠于“松柏”、“和胜”、“海山”和“义兴”的。若说那都是“会馆”的简称,那么,它们属何省、何乡、何姓、何语系、何街坊?

个人的推理是,义兴馆是棣属于义兴公司的武术馆。外人把武术馆馆主称为师父,徒弟也加称大哥。书中提到捐地给槟城政府建医院的是“义兴公司”而不是“义兴馆”;立碑纪年是公元和皇(大)清兼用。那是在公司尚未正式被以黑帮之名查禁时之前四年(一八八六)。这事件昭示了义兴馆仅是公司里的一个附属单位,未处立碑之位,因对内对外的称号必须符合阶层位序。愚见是,那馆乃是与“义兴”商贸“公司”共生的保安机构。

研究殖民地华侨社会史,总得探讨那时代的华侨群居方式。学者也多认为具有共同文化特征的较可能类聚结社,特征之一便是所操的方言及其蕴含着的次文化如饮食丧葬等。方言群认同因此而衍生,却也导致侨民大社群的分裂。分裂不仅是浮现于社交,也深入行业、职业群体,商贸公司便是其中一种。为了把持,甚至于垄断某些行业免被别个语群夺去,争执无疑此起彼落。华人公会或公所应是最和平的仲裁机构。也有诉诸武力的,那就是大家都熟悉的帮会、会党。

困扰着学者的两个关键词是:公司、会党。殖民政府百多年来都常把它们视为一体,混合而用。愚者百思也有一得,直到近年个人才感到公司与会党是,以生态学术语名之,共生集合体。公司的角色时而乡亲银会,时而公所,又时而总商会。董事们多无缚鸡之力,真正能诉诸武力的是受雇于公司的武馆,或类似组织。这个思维的转变,首先来自我对新加坡社公庙七十三名义士的二十四种头衔的质疑。陈书的这批资料,落实了落难义士借壳(会馆)活动的假设,尤其是会馆内的体育、醒狮、国术活动等。

陈书由于是私资出版,马、星好几间大型书局都没上架。个人因事错过他的新书推介演讲,之后只得四访国家图书馆。这虽然不是一本人人可读的书,却也不是一本读一次就了事的书。它是发人深思的一本书,一本每个图书室、会馆、和华人史学者都必得收藏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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