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慵懒的午后，他躺在床上唱林俊杰的〈修炼爱情〉，那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比起我，他的爱情正在被时代试炼。他说他最喜欢做菜的时候男友从身后环抱他，周末和他一起去买菜菜。我说他恶心死了，他把头埋进枕头里大笑。

阳光洒在他好看的脸上，在只有我们的房间里，他是一头温柔的兽，爪都用来梳理美丽的鬃毛。

从房间走出来，他又要用力地，把那头可爱的兽塞进柜子里，“太可爱会被欺负的。”他说。

02／

在去机场的路上，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辆德士。同行的跨性别者兴高采烈地讨论新买的唇膏，她把唇膏推开，是世上最艳的红色，像吞噬人的火。

她的眼角也画了一条上扬的线，和Fifi一样。

在我们还青涩如挂面的时候，Fifi就会用液状眼线笔了。在镜子前面她手一点都不抖，微张着丰润的唇。她转过身教训我们，眼线在最后一定要上扬，眼神流转的时候才会勾住人。

我记得Fifi说过，她在吃一种药。吃了可以有尖细的女人的嗓音，皮肤会变得细致。但像是美人鱼和女巫做的交易，这样的药是有代价的，它要你拿生命的长度来换。

她们都好像飞蛾，去扑最美丽的火。

她下车以后，德士司机吁一口气，仿如秽物，啐：Pondan。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带上那种人的。”

我下了车，突然想念Fifi。她去了哪里，这么多年之后，她知不知道竟然流行起向下的眼线画法，不要像猫，要像小狗。

Fifi应该气死了吧？

03／

馨搬进刚装修好的公寓，她不无忧虑。公寓太多的单位都空置着，最后投资方纷纷把单位出租停损。

“好多单位都租给了外劳。他们进出公寓有碍观瞻，房价会跌的。

管理层已经开始着手处理了。”

“怎么处理？”

“把外劳赶走。”

04／

在列城逛大Bazaar，我们需要一顶帽子，徒步时用。逛进一家登山用具店，年轻的老板知道我们是马来西亚人后，就不让我们走了。他叫了一杯茶，把我们留住。

“Duduk sinilah,jangan pergi.”

他说一年前他在新山卖板面。你知道吗，ikan Bilis，sambal banyakbanyak，sedaplah。

他给我们看，尼泊尔家乡美丽的妻女。还说马来西亚很好，没有地震。

“明天你们再来，我们一起喝茶。”

05／

生活里这些碎片发生，就镶嵌到血肉里面，拔不出来。因为在每一个当下，我都没有发声。

当我沉默的时候，也站在拔剑的人身后，看他把剑刺在别人身上。

Silence Kills。

德士司机没有把自己装进去过Fifi的世界。她不喜欢自己日渐成熟却精壮的身体，她不喜欢胸毛。妈妈说如果你是Fifi，你就不准回家。

“你就不回了哦？”

“不回啊，她觉得我很丢脸。”

我很喜欢一本童书，叫《菲菲生气了————非常非常的生气》。菲菲和姐姐吵架，她非常非常的生气，她一直跑，后来她爬上一棵老椈树，看见波光粼粼的海。

“这个广大的世界安慰了她。”

谁来安慰Fifi们？

p/s：Fifi的名字是假的。但愿有一天，我不用把他们藏匿在黑暗之处，说保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