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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3/2017
张吉安‧你不知道的吉兰丹华人游神
作者: jiawei

年已过,回到日常,继续苦干。今年你又记得哪一些华人过年的创举?

将近几年大马华人过年格调归类为“嘉年华”最贴切不过,远的不提,就数一数上个月闹哄哄的节场,到底我国各地又有甚么惊人的文化奇葩?有最大的丁酉年公鸡模型、人数最壮观的鼓艺演出、商场内最大的火凤凰、集体画出最多的鸡画卷、庙会游神最长的舞龙、大团拜最长的捞生等,一年又一年,华社用尽洪荒之力,一心将民俗文化视为“破纪录”的工具,总之,砸大钱费人力来铸造一个又一个的“Malaysia Boleh”!最后忙得嘻呵呵的,应该是大马纪录大全当局。

或许你我都很好奇吧,一旦破了纪录,这些创举会留下甚么?

像多年前曾经被创造出最大的“舞狮”,在喧哗过街15天后,狮头破损不堪,后被遗弃在杂物房里至今;还有到访一间会馆,走进储藏室内,看见超大张水墨画折叠在某个角落,积满尘埃和鼠屎,一问之下,管理人很豪气:“这是当年最大的生肖图,我们还上了全国各大报章的头版啊!”可惜啊,那么的“纪录”不可能像一般画作挂在墙上,当年昙花一现的头版新闻,翌日,沦为一地落花。虽然,只探查到两个真实个案,至少也可以在这里解一解大家心中的疑惑。

常常听见本土华社向来自中、港、台来访的人士,夸耀我们对在地文化习俗多么地用心保存,其实,凡是有识之士,一眼就探出我国华人的文化诠释,习惯大量引入形式化,大部份只为了凑热闹,民俗内涵却显见薄弱。近10年来,参与或采访过无数的大小社区城镇的节庆,确实看到各方都在依样画葫芦,将不该有的元素引进来,好像大家只是一心为了让地方节庆能快速火红起来,不惜让商品娱乐植入其中,不少企业看中商机,也假借节庆之名,行销各自特殊产业,日复一日,普罗民众也慢慢误解,让原本传统的庙会游神不再单纯,一窝蜂赶潮流,反而成了如今大马华人的文化特色。与我感同身受的一位本地旅人说,他恨不得带这些主办方到日本各地区看看人家如何善待庙宇活动,坚持不将有的没的混入祈福游神里,近乎百年如一日,完全依据传统仪式来表达祖辈的教诲,展现出一个民族认真传承的魅力。

正当对本土节庆与庙会揪心之际,今年的元宵节,人在吉兰丹,终于看见一个慎重与感动的民俗节场─元宵抬轿过火!

问过身边学术界与田野工作的友人,皆大多数不曾听闻丹州有此独特的民风。

再者,近30年以来,大部份华人对丹州都有所避讳,认为这个地方的华人长期受到宗教势力影响,任何攸关华社文化、信仰、教育等都受到打压,加上主流媒体的转述下,致使大部份华社直到如今都不敢踏入这个州属半步。记得308前在某个社团晚宴上,某党候选人在台上为吉兰丹华人叫屈,说当地连猪肉都没得吃、禁止舞师、过年静悄悄等,耸人听闻。要不是打从2015年至今,连续3次走进吉兰丹进行乡音采集,也许我跟大部份人一样,误以为吉兰丹华人文化早已“体无完肤”。

这一回,全程参与元宵抬轿过火仪式,敢说这是马来西亚仅有的元宵民俗,由于没有太多媒体渲染、商业行销、甚至推广为旅游项目,反而让这原生态民俗在吉兰丹民间,静静流淌了百年岁月。元宵抬轿过火仪式,不仅仅锁定在哥打峇鲁一带,连州内的华人村落如巴西马(Pasir Mas)也自发抬轿庆贺一番,“过火”就像是丹州华人的过年的高潮,不过对当地老一辈的华人来说,还是以哥打峇鲁唐人坡镇兴宫妈祖庙,最能代表这个民俗的地标性。走进镇兴宫,你才真正见识到何谓文化多元的包容,尤其是庙里竟挂著一面年届138岁的吉兰丹马来宫廷鼓“Geduk”。

探问庙里的理事长蔡长镇,才知晓这一段不为人知的乡野传奇。据说在1879年,吉兰丹苏丹莫哈末二世委派一艘船只运送一树“金花”

(Bunga Emas)予暹罗皇朝,不料起航不久,遇上大风暴,苏丹在担忧安危之际,一位黄氏华裔商人到镇兴宫向妈祖卜卦,求得一支上上签,当下进宫将签文内容禀报苏丹。果然,过了几天,船只平安归航,苏丹大喜,为感谢妈祖显灵庇佑,特别委派工匠特制一面宫廷鼓赠送镇兴宫,并在鼓身题字“吉兰丹国大王四丹,恩惠大鼓天上圣母灵感,光绪庚辰年谷旦”,这面鼓自此成了镇庙之宝,保留至今。

一般的庙会,都是以宗教圣殿作为主场,然而,丹州的抬轿过火却完全颠覆了一般传统。元宵节一早,只见镇兴宫内外的信徒寥寥无几,原来唐人坡两百多户人家都在家里筹备过火仪式,在门前设下神桌,用金银纸、干柴、椰叶在门口搭起一处篝火,当地人称之为“金山银山”,一家大小穿上新衣衫,各自在家门口静候妈祖亲自“坐轿”到府上来拜年!8时正,镇兴宫内击鼓鸣锣之后,点起长长的红炮,左右两人拿起一对“肃静”和“回避”虎头牌作为开路先锋,尾随一支“妈祖凉伞”,接着由主轿的“妈祖”带头下,与其余的5座神轿一起穿过辟里啪啦的爆竹火光,挨家挨户去贺岁!6座轿子沿路过街,许多马来同胞驻足围观,有者拿起相机与抬轿队伍自拍,好奇询问一个年过半百的马来妇女,对方可亲地说:“Sejak kecil dahtau,tiap-tiap tahun sambut Chap GohMei!”(小时候就知道,每一年都在这时候庆祝元宵节!)异于全马各地所见一般游神仪式,当抬轿队伍抵达家门口,主人家即刻点燃“金山银山”,轿子一个接一个抬进家中,一家大小跪地叩拜,由家中长者与抬轿的一方相互交换手中的香火,寓意将妈祖的“祝福”传到府上,在现场看着每一户人家重复著这个动作时,真切感受这一个老社区在百年来延续著互佑互助的精神。接着,完成传香火的仪式之后,抬神轿的4个壮汉一声吆喝,跨过火势猛烈的“金山银山”,齐心为这一家人“除秽气”!从早上8时到下午1时,我跟随着抬轿队伍,从一个木屋区走到新宅区,看着6座抬轿的年轻人沿户重复著同样的仪式,其间,没穿插任何余兴节目诸如其他庙会常见的“电音三太子”,没有任何达官显要来“唱戏”,镇兴宫就这样年年招来年轻人,在元宵一早依时出发,更难的是,抬轿的成员里竟然有3个女生!曾经采访其他地区的游神时,听见庙方的严厉说辞,指女人是绝对禁止抬神轿!

越纯粹的民俗,愈有文化底蕴,今年过年,真正感受到吉兰丹土生华人的文化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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