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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7/2017
高翊峰.不当总编辑,跑去写小说。
作者: meewei

大约十一二年前,大众书局把《印刻文学生活志》和《野葡萄文学志》引进了马来西亚。这两本文学杂志风格南辕北辙,却提供本地文学读者焕然一新的阅读经验,很难不被文艺青年们注意到。当时,高翊峰便是《野葡萄文学志》主编。简单来说,《印刻》走的是严肃文学路线,每期刊出的作家专题与访问或收录的创作作品,皆有着掷地有声的文学意义和价值,经得起检验。相较之下《野葡萄》风格显得年轻化,调性生动活泼,试图打破严肃文学与大众文学壁垒分明的隔阂;每期邀请当红艺人担任杂志封面人物,而艺人专访内容谈论的多半有关阅读和书籍,除此,其中也收录不少年轻作家的作品。当人们刻板觉得严肃文学是菁英读者才会看的东西,《野葡萄》则想要邀请普罗大众卸下成见走进文学里:每个人都可以写作,没有书是不能读的。《野葡萄》没维持太久,后来停刊了;倒是《印刻》生存了下来,旅台马华作家张贵兴和黄锦树也都上过了封面。

近几年由小说家王聪威主编的《联合文学》杂志做了大胆的改版与创新,时常会出现出格且令人瞩目的专题,而当看到它轻巧的色调、文学与作家生活化的报道、舒服却又不过份媚俗的时尚感,不禁让人再次联想到《野葡萄》。

《野葡萄》停刊之后,高翊峰的时尚杂志岁月也于焉展开。高翊峰做过的几本杂志多以男性读者为主要对象,常常以女体和情欲为号召诉求。他说:“杂志工作对我最重要的地方,是让我学会怎么去做人物的田野调查。”无独有偶,他的《伤疤引子》和《奔驰在美丽的光里》二书,就专写女人的故事,这些女性活在城市的不同角落,怀抱各样的忧郁和创伤。她们或许便是高翊峰在城市里流转期间遇见过的女子。

◎请假7个月写小说

高翊峰的第一本小说《幻舱》,并不容易阅读。他在小说里设计了一个地下室空间框住了所有的角色,他说在写这本小说期间学会怎样处理角色人物。要展笔写长篇小说也并不容易,高翊峰花了一些时间才建立起足够去经营长篇故事的自信。创作《幻舱》期间,他因为工作关系和家人在北京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因工作异动而回到台湾。他回忆起那段日子:“我回台接任新的杂志工作之前,跟公司请了7个月的假期,公司也同意了。那段时间,我就专注地写《幻舱》,写到了一个程度时文字自己会跳出来,角色在小说里头自由发展;而我所做的,就是要与角色搏斗,不能让他们反应太过,要适时地压制下去;但最终一切又会拐回到正路上。”在这段过程里,高翊峰并没有预设任何读者对象。从他的既生动又玄妙的描述当中,可以窥见他如何完完全全地投入到这本小说里。

进行这个专访的当儿,高翊峰辞去了杂志总编辑的工作一年多。他说当初要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身边的人们比他还紧张,忧虑他要怎么养活家庭和生存下去。但他认为自己在人生这个阶段已经可以抛开顾虑,专心地做自己尚未达成的事;当生命无所匮乏的时候,他开始挂虑写小说这件事,于是决意辞职,专职写作。他提到:“过去杂志社的工作方式,或多或少对我的写作习惯有一定的影响。我很长一段时间每天早上五六点就醒来写作,然后孩子起床帮他做早餐,打点好一切送他去学校,跟着继续写到9点。一年365天也许没法天天都做到,但至少有200天是这样写作。”

我必须说,是儿子拯救了我。

如果说《幻舱》没有预设读者对象,那么高翊峰的第二本小说《泡沫战争》有意识地预设自己的儿子会是这本小说的读者。他怀着幽微悸动说:“某个程度我必须很诚实地说,是儿子拯救了我。他还没出来之前,我对人生其实不是那么笃定的。我好像可以继续干杂志干下去,没有的话好像也可以;小说我很想写,没写出来也就这样吧。我甚至跟我太太讨论到我可以去卖鸡排,小时候家里做餐饮生意,什么东西没炸过?我一样可以穿西装炸鸡排。”

但是当孩子出现的时候,即将成为父亲的高翊峰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对这个生命负责:“我至少要照顾他到18岁!我很认真看待负责任这件事,毕竟孩子是自己生的,我就更要负责任到底。”新手父亲会比儿子提早15分钟起床打点早餐,陪伴儿子生活中的任何大小细节,包括孩子参与球类运动,他跟着一起训练,孩子要去到嘉义高雄参加比赛,他也跟着去。

高翊峰说:“这件事彻彻底底影响了我对小说的思考。孩子让我意识到,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蹲下来看这个世界。”

所以在书写《泡沫战争》这本以孩童视角出发的长篇小说的时候,高翊峰也开始用孩子的高度观看他们居住的社区周遭与世界。社区公园的喷水池在大人来看,平平无奇,可在孩童的视角却成了一只飞碟;有些居民会在花圃里种菜;大雨过后,扭开家里的水龙头竟然跳出一只虾来;诸如此类日常生活的浮光掠影,从孩童的眼光来看充满荒谬奇趣,当写进小说里,则形成另一种属于高翊峰独特的“魔幻写实”。

“我很喜欢跟儿子谈话,他的谈话逻辑跟我的谈话逻辑是截然不同。如果大人认真去看他的逻辑,那是只有在小说中才会出现的。”这趟小说书写过程,使高翊峰开始对孩童的心智感到好奇,也好奇事物在他们眼中的状态。在某个程度上,孩子的天真与纯粹也赋予小说家父亲无所畏惧的勇气,去跨越自我设定的书写障碍,最终完成了《泡沫战争》这样的一本长篇小说。

有了前面两本长篇小说的经验,高翊峰说他如今想写的多是长篇小说。当他遇见想写的题材,必然会想到该用多少的篇幅去承载和架构出饱满的故事。在《幻舱》与《泡沫战争》之间,高翊峰出了短篇小说集《乌鸦烧》,小说里有许多失败者、边缘人,也让人不自觉联想到瑞蒙卡佛(Raymond Carver)的小说。

卡佛的短篇小说惯写美国蓝领阶级人物的贫困、哀愁、失意、失败与堕落。卡佛的极简风格承袭自海明威。高翊峰坦言卡佛对自己的影响便在于“小说的减法”,有意识削去小说的一些自觉不必要的枝节。他认为《乌鸦烧》里各个短篇有自我检视的意味。他说:“我会觉得自己是个鲁蛇。我长期有种不满、失败的感受,这些感受都源自我个人的小说创作。很长时间我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后来,我开始反刍自己是否已经达到写作上该处的位置,而这些感受便体现在《乌鸦烧》小说集里。”

◎被标签化vs去标签化

聊到台湾学者为他们这一代的部份小说创作者按了“新乡土”标签,高翊峰说虽然研究者的标签化对文学研究与论述是有其必要,但他和其他同辈们其实都很努力地在去标签化:其一,自己和创作伙伴从小说观照的事物渐渐开始远离乡土,非常多变,所以实是难以分类;其二,这样的标签有些粗暴,标签底下的分类还不够细致,也就难怪这些创作者们多半抗拒这样的标签。

在出发前来吉隆坡参加书市活动之前,高翊峰刚交出了新剧本,而接下来,他也将出版一本关于威士忌的散文集。高翊峰在访问中谦虚地说还不敢称自己已经成为心目中的那个成功的小说家,但未来还很长,相信他终将为华文文学版图绘上迷人的图景。

高翊峰简介

台湾苗栗人,现专职小说写作、编剧、影像导演工作。

台湾中国文化大学法律系毕业。曾从事酒保、舞者、杂志编辑、电影电视编剧、导演等工作。曾任职于《Cosmopolitan》、《MAXIM》、《GQ》、《FHM》多本国际时尚生活杂志。长篇小说《幻舱》获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评论家南方朔推荐;《泡沫战争》入围2014台湾文学奖长篇小说金典奖决选;同时入围2015台北国际书展大奖决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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