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Newsletter 活动
31/07/2017
家乡的故事是创作起点
作者: meewei

他以影像记录家乡,哥哥姐姐的遭遇成为他创作的起点,讲述缅甸人最普遍,却不为国际社会所知的故事。他的电影事业初创期,以短时间拍摄、低成本制作、精准切入著称,曾冒着被当地政府逮捕的风险,以仅仅10天时间在泰缅边境拍摄毒贩的故事──《冰毒》。

赵德胤接受过许多杂志和电视的专访,他被媒体誉为最有天赋的年轻导演,更是金马奖电影学院第一届学员。

因为拍片参赛若得奖就有奖金的思路下,赵德胤开始拍片参赛。拍着拍着,变成了事业。

他在许多的专访讲起自己当导演的历程,都淡化了自己的电影理想,却间接透露出拍片是一个他用来解决现实问题的方法。他总是谦逊认为大家眼中的“天赋”,只不过是一种幸运,他小时候有幸接触相机学摄影的机缘,后来帮同乡买摄影机的机缘,甚至来台念书的机缘,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幸运。

“那一年,我帮同乡买了一部DV,他要用来拍摄自己的婚礼,却因为缅甸政策的关系,DV买了却寄不回去…………”

赵德胤来自缅甸腊戌,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小名咪弟,小弟弟的意思,Midi Z的Midi就是咪弟的英文字母拼音,Z则是赵姓的拼音第一个字母,也是英文字母最后一个字,恰好多层面表达了赵德胤是家里小弟弟的身份。

云南话是赵德胤的身份印记。他祖父、父亲在国共内战时,从云南逃到缅甸,就此落脚,赵德胤算是缅甸出生的第一代华侨。在腊戌,有很多像赵德胤祖父这样经历的华人。他镜头下的缅甸人,不管是在台湾的还是在缅甸的,如《归来的人》、《华新街记事》、甚至是最新的《再见瓦城》,里头的缅甸人都口操云南话。因此拍《再见瓦城》之前,男主角柯震东除了必须到泰缅边境的工厂接受长时间训练,还需要学会说流利的云南话。

台湾是大部份缅甸华裔的“应许之地”,更是许多缅甸华裔的梦,《再见瓦城》里讲的就是这样的故事,向往台湾的缅甸人,偷渡到泰国做黑工,只为了存钱向台湾出发。这也是赵德胤大姐的故事,大姐到泰国打工,希望挣够钱就到台湾,原先是把泰国当跳板,最后却在泰国落脚了。当初赵德胤可以到台湾,某程度上是圆了大姐的梦,而大姐也是把赵德胤送去台湾的推手之一,她把在泰国打工存到的钱都给了赵德胤。

拍电影是一种瘾

台湾媒体把赵德胤热衷拍电影的态度,形容成一种瘾。媒体从他的纪录片《翡翠之城》里,大哥对咪弟说的一句对白中引申出来:“拍片的人比我们吸毒的人更入迷。”,作了这样的诠释。

《翡翠之城》和《挖玉石的人》是赵德胤的纪录片,题材灵感来自大哥,也来自腊戌的所在掸邦。掸邦是罂粟种植地,也是大毒枭坤沙的盘踞地。大哥到缅甸北部的克钦邦挖玉,那是腊戌人传说中能够致富翻身的工作。但大哥没有致富,反而染毒。

大哥的故事不是特例,而是普遍缅甸人的命运。在赵德胤的故乡,毒品很普及。鸦片可以当止痛药,但滥用就变成危害,赵德胤小时候也曾在重病时,用过鸦片医治,适量的用并不会带来严重的副作用也不会成瘾。大哥染毒也是为了止痛。

对于“电影的瘾”,赵德胤认为“瘾”是一种把专业做到极致的地步之后,得到的快感。“拍电影跟做面包或炒菜炒饭一样,过程很多都很像,很多人在很多专业做到一个极致之后,我们就会说他有一种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哲学。”

电影带给他的快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陷入为了电影所投入的焦虑、失望、沮丧或担心,虽然是不健康的,但也给了一种快感,而这些快感在别的领域是无法取得的。

“很多艺术家都享受这个瘾,没有这个瘾,做不了艺术。”

赵德胤对这种“瘾”有非常深入的见解,对导演来说,这种瘾久而久之,会让他们没办法做别的事情,他不疾不徐地说,“像我们拍这种电影,拍久了之后,平常的生活交际、应酬是少的,因为提不了劲,会越来越少找生活周遭的朋友。再来是会懒惰、会嫌麻烦要去跟别人沟通,因为觉得沟通是痛苦的。最简单的是,自己跟自己沟通。”

他忆起在拍《翡翠之城》时的发现吸毒的人有一种特质,“这些人有的一辈子没读过书,没有知识背景,但是他吸毒吸了20年,他在吸毒的过程中,可能身体的器官非理性地被挖出来了、被满足了。其实极致的状况,我们拍电影的也是这样吧,我们某个身体的器官被满足了,只是说拍电影是合法,吸毒是非法。这样而已。如果没有法律的话,他们也是跟艺术家一样,他有某部份被打开了。”

电影是科学、理性的表达,也是慰藉

电影对赵德胤来说是实践,是跟生活绑在一起。聊起电影是什么?他吸了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其实我们看待电影并没有朝向工具性,而是生活上的实践。为什么选择电影来当作看待事件、表达事件的一种工具?这跟个性有关系。相较于用电影来表达,对人生和万物的观察,比电影更好的是文字、文学。”

赵德胤的咬字清晰,语调不轻不重、不疾不徐、不亢不卑,好像一切都拿捏得刚刚好,让人听着舒服,但聊久了就会发现,他的拿捏其实是自然的,并不是刻意的表现。但可从中听到他的个性特质,温柔里埋藏有一股无比巨大的刚毅,形成一股深不见底稳重,更可从谈话里听出他敏捷、锐利的观察力,若用方言形容,就是“醒目”,非常醒目。

他进而解释,电影是一门科学、有逻辑的组合,“如果说电影是一门艺术的话,电影是一门很重要的讲究理性跟实践的艺术。”他反复强调电影是一门科学这个观点,是因为对他而言理性的,对于电影,他有非常深刻的分析。

“电影是结果论,是要在于克制性的,不能是思考的雏形,而是可实践的。所以电影永远是结果论。有一句话很适合形容电影:”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果电影是一门艺术,它的术大过于艺。术的后面都是器材、资源、人力、剪接、光影、灯光、摄影、构图这些”术”。”

电影带给了赵德胤名和利,甚至获得跟大师(侯孝贤、李安)学习的机会。除了这些外在的资源,电影给赵德胤最大的满足是“自由”,“创作是想像,想像是自由的。”赵德胤说。

这种自由随之而来,带给他的是慰藉,可以安慰,可以治疗心理某部份的疾病。他说,“每个人都有一块想要表达和得到慰藉的地方。有些人天生对创作和艺术有表达欲望。”缅甸的环境,把那部份的表达欲望长久压抑住,没有表达的出口。

“我比较幸运,来到台湾,得到一个表达的出口。”

慰籍藉从诉说、表达的出口而来,赵德胤一贯地带着微笑,说着自己的想法,就像深夜里为观众提供慰藉的电台DJ那样,“最好的电影来自于几个人私密的表达,它的结果是找到全世界70亿人口中,跟你一样有这些疾病的人,他们都得到了治疗。”

他接着说,”电影最感动的是在暗黑的空间看到,‘哇原来这个人的哭泣,是因为心中的感触,而不是这个故事有多浪漫。’他极表象地把你的情感催出来,跟这个主角一样,去思考到某一天,你的妈妈在某个角落。这种感觉就是心理治疗。为什么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导演出现,也需要他们的存在。他们会以自己的、各样的心理,去表达、去自我治疗,去产生刚好也能治疗某群人的效果。”

东南亚的观察

赵德胤说过以后不会再拍任何以缅甸为题材的剧情长片,但拍电影是一种瘾,他会如何解决这种瘾头呢?尤其是拍缅甸的瘾。

“既然这样,我就会不停地拍东南亚纪录片。拍摄纪录片的好玩之处在于,你借由这个国家的处境,不管是宗教、种族,在东南亚这个环境中,热带气候的影响下,你会观察到东南亚的一个特性。”

赵德胤接下来会有4、5部缅甸纪录片持续推出,他坦言纪录片是不赚钱的,“拍纪录片现实上不会有收入、不会有市场,是一直要付出的,要养人,要养团队,要花很多钱,所以我同时也在拍市场电影,或制作一些跟这方面完全无关的案子。”

赵德胤简介

1982年生,别名Midi Z,缅甸裔台湾籍导演,16岁通过台湾海外联招考试,从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到台湾升学,毕业于台湾科技大学设计所,最高学历为设计系硕士。

他的作品荣获多项国际影展和电影奖,毕业作品《白鸽》获得釜山、哥特堡等国际影展;《归来的人》、《穷人.榴梿.麻药.偷渡客》、《冰毒》曾入围柏林、翠贝卡、鹿特丹等影展。其中《冰毒》更曾获得金马奖最佳导演的提名、爱丁堡影展最佳影片、台北电影节最佳导演,代表台湾参加奥斯卡最佳外语奖。

2016年荣获第53届金马奖台湾杰出电影人奖项。他的作品还有:《再见瓦城》(剧情片)、《翡翠之城》(纪录片)和《挖玉石的人》(纪录片)等。

后记

赵德胤有个特质就是说话的速度不算太快,但脑袋的转速肯定很快,并且有系统、层次分明把表达自己的看法,深入浅出。他回答的过程,每一个答案,其实可以写成一篇短论文,层层叠叠,即便是范围稍大的问题,他在想了片刻(也许就10秒)以后,就能把问题清晰地提出一个大的要点,再从中延伸出一些小要点,然后适当举例。

语句之间是没有迟疑,停下再思考的动作,但说完就是一篇逻辑分明,条理清晰的短论文了。在金马巡礼会上,他应对与会者的提问,更看得出他的语言魅力所在,单独的专访与群众的会谈遣词用句截然不同,他对语言的运用非常到位,也对语言也有深入的见解,尤其在东南亚观察这方面,但碍于篇幅,记者就不纳入这篇专访了。

分享到:
热门话题:
更多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