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朝圣的心情,前往沙巴卡达山杜顺人的原乡──担布南(Tambunan)。
这是一段探险和克难的路程,车子从亚庇出发,往内陆方向,进入克洛克山脉(Crocker Range)。
在重山峻岭里,山路崎岖狭窄,很多路段因土崩剩下仅容许一辆车勉强通过的空间,而悬崖就在脚下。
拥有东南亚第一高峰──京那峇鲁山的克洛克山脉,把担布南、根地咬(Keningau)谷地,和外界隔开,要进入这片山谷,必须翻越1千800米的山脉障碍。
翻过了一座又座山,精神已经紧绷。不知过了多久,进入一片山谷,眼前突然开朗,阳光洒在稻田、房舍、人家…………。
我来到了担布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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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了解沙巴政治,必须从担布南,以及吉丁岸家族谈起。
1985年,卡达山杜顺族的最高领袖──百林吉丁岸,以担布南为基地,催生沙巴本土意识,一举推翻亲联邦政府的沙巴人民党(Berjaya)。
百林成立了沙巴团结党,以卡达山杜顺为主流,结合了部分穆斯林,以及华人的支持,成立了第一个本土州政权。
这个新的州政权让联邦政府感到不安,尔后,沙巴频频发生骚乱;沙巴人把责任归咎于当年的首相马哈迪。
在重重压力之下,团结党被逼加入国阵,暂时稳住政权。但是,不管是党内,或是沙巴主流民意,依然有强烈的反国阵,反联邦的情结。
直到1990年大选前夕,团结党突然退出国阵,要联合西马的反对党,推倒国阵。
马哈迪没有被推翻。大选之后,他展开报复行动,以内部安全法令逮捕百林的弟弟杰菲里(Jeffrey Kitingan)。
以后,马哈迪把巫统带进沙巴,成立了穆斯林主导的政权。
而团结党分崩离析,百林众叛亲离,短暂的卡达山杜顺政权宣告结束。团结党最终加入国阵,成为陪衬角色,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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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杰菲里被视为团结党的头脑,他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是卡达山杜顺族精英中的精英。
杰菲里在内安法之下,被扣留了30个月,罪名是阴谋策划沙巴脱离马来西亚。
之后,他退出团结党,曾经加入公正党,也成立本身政党。他目前领导的沙巴立新党(Star),结合了其它3个本土政党,组成沙巴联合阵线。
我在担布南见到杰菲里,和他进行了一段谈话。
杰菲里比想像中温和许多,说话慢条斯理。谈话中,离不开沙巴自主。
他告诉我:“你们只注意到砂拉越的自主运动,然而,沙巴比砂拉越更早就倡议自主,沙巴人民也更早有这种自觉。”
“砂拉越的自主运动取得进展,更加激发沙巴人的意识。这一届大选,将是沙巴自主的一个里程碑。”
从杰菲里身上,我仿佛看到这一个沧桑的过程;不过,我体会不到他的斗志。
在这次的沙巴选举,所有政治人物都在谈自主,从执政的州巫统,到异军突起的沙菲宜领导的民兴党(Warisan),都在高谈自主;但是,都只是留在嘴边,成为政治人物的工具。
而反对党各自为政,各怀鬼胎,成为挑战国阵的最大障碍。
民兴党和希盟的公正党、行动党达致竞选协议,更让杰菲里处于尴尬和劣势;他的弱势联盟,必须同时与国阵,以及民兴/公正/行动党对垒。
他必须在夹缝中求取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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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布南谷地,因为大选,已经风声鹤唳,准备一场大战。
象征卡达山精神的吉丁岸家族,也出现一场家族内部的朝野混战。
杰菲里同时竞选担布南州席,以及根地咬国席;他的哥哥百林,在国阵高层要求之下,打消退意,再次捍卫担布南。拜林的妹夫贾斯丁,则代表民兴党出战担布南。
沙巴朝野政坛的3股势力,要在担布南一决高低;吉丁岸家族的百林、杰菲里、贾斯丁3人,也自认代表卡达山杜顺人的利益。
只是,时过境迁。在外来移民大举移入之后,卡达山杜顺人已经不是多数;加上族群的政治力量分裂,散布在不同的朝野政党,卡达山杜顺主导的时代,已经过去。
在担布南,吉丁岸家族的光采也已经暗淡不少。我和许多村民聊天,言谈之中,对吉丁岸兄弟,是冷淡,也是失望。
百林虽然还是族群的Huguan Siau(最高领袖),但是,他带领团结党加入国阵之后,已经没有昔日的锐气和士气,也不见有什么抱负。他领导调查非法移民问题的委员会,也交不出不成绩。
杰菲里则是不断进出各个政党,立场前后不一,被人视为政治青蛙,已经难以让族人信服。
而担布南,卡达山杜顺人的原乡,依然是诗一般的田园;但是,它已经没有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