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Newsletter 活动
13/05/2018
郑祺卫·理发记
作者: niki

今天是元旦,二〇一八年的第一天。想做些什么,让这天有些仪式感。思忖了片刻————要不把头发剃了吧————象征新的一年,过去的烦恼及不如意之事都随落发般剪去不留。

北京的一月天是寒风刺骨的冬天,深夜的最低气温已在零度之下。所以周末或节假日时,一般能不出门我就不出门。因为出个门可是个大工程,得穿好几层衣物————最里面的绒衣外再搭上外套及羽绒服。此外还要抹乳液、涂护唇膏(北京的冬天特别干燥),并穿戴手套及毛帽来御寒及挡风。如此全副武装后,才得以阔步地在户外前行。

到了平时常去的那家理发店(一次性充值五百元,每一次理发时能便宜十元),坐上理发椅的瞬间,盘问自己最后一次是否确定把头发剃了。跟理发师确认了需求后,我安静地坐着,加上因为摘掉眼镜后,无法看清理发师的每一步动作,所以我也只能愣着眼专心地发呆,很放心地把头发全盘托付给理发师操刀。

于是,我陷入了一系列从前理发的经历中。我在想,我最后一次剃光头是在什么时候?我愕然发现,我竟然无法从回忆中找到确切答案。但推敲一下,应该是初一或初二的时候。

小学时期,我们家三个男孩的头发都是父母亲自操刀的,而且每一次的发型都一样————剃光头。我还记得在家中理发的那个场景,它如同一张时光凝结的照片,被裱上框,仍安放在脑海的深处。我们家有一区域是贯穿一楼和二楼的,此区域屋顶天窗的阳光能直接照射在一楼的地面上。阳光照射的地方是个池子(但只有下雨时才会有雨水流经),比周边的地面低了五公分左右。池中央有口水井。父母替我们理发时,会在水井旁边摆张凳子,让我们坐下,接着用毛巾将我们全身裹覆,之后就用电动推子将头发剃个精光。不过由于用的是比较廉价的电动推子,所以常常剃到一半,就会卡着,扯着头发,特别痛。视痛的程度而定,我们有时会忍着,或哇哇大哭;父母则视心情而定,或骂我们一点痛都忍不得,或安抚我们剪完头发后带我们去买冰激凌吃。

模糊地记得,上了初中后,开始时父母还是亲自替我们理发的。可是想来,上了中学的孩子们,都开始注重外型,而父母理发的三脚猫功夫已难以满足孩子们的虚荣。某一次,当他们一如往常替我理发时,我不敢说不,只是剪着剪着就流下了两行泪。似乎那次之后,父母就不再替我理发了。

现在想来,从前那种无言的亲昵举动,如今竟甚是怀念。

如今回家乡,若要理发,我还是喜欢光顾那一家老店————离我家只有二三十来步,女理发师不会辟里啪啦说个不停,有一面很大片的窗户,外边可以看到对街的椰林和蓝天白云,理发店里总会开着电台————某一次光顾时,收音机里传出苏慧伦甜美至极的歌声:啊哈,去吧,没什么了不起,什么都依你却看轻我自己,虽然我爱你不许你再孩子气…………

四年前,家里装修后,那口水井被遮盖住了。我们几个小瓜,再也无法俯身探进井里,看看水面的倒影,有我们稚嫩的脸庞,带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咦咦咦…………电动推子在我脑门上移动,突然停了下来。理发师问我头发的长度还行吗,我说我看不清,得戴上眼镜。戴上眼镜,看了一眼后,我说:“就这样吧,挺好的。”

这一次,我仍旧没把头发剃了,但是剪得很短很短,不知道最后一刻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头发常被比作三千烦恼丝,或许我们都是这样————我们都不希望有太多的烦恼,但有时候,如果完全没有烦恼,似乎少了些牵绊和挂念,觉得生活太空荡荡了。

这一次,头发还是留着吧,但是烦恼,还是得提醒自己该不时清一清。

分享到:
热门话题:
更多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