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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2/2019
【逆旅人】沈明信·与神共舞

朋友对我说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她的弟媳是寮国山区的人,曾有几次,她陪着弟媳回娘家,汽车到了某一处就无法通行,得由山村里的人专程派拖拉机出来载送。在群山崇岭、道路绝断之处,山民们犹如被文明世纪遗忘的钉子户,与天地共存。

山村贫脊,却充满着野趣。每一餐开伙之前得自己动手到田里打鱼、捉青蛙,现捉现煮。记得第一天抵达的时候,主人家给她端来一碟食物,她吃下去才知道是青蛙的内脏。生活还有什么所求的?食物回到最单纯的功能,就为了果腹。不只是如此,日常的劳作、衣食住行,一概回归到最基本的需要。

住在这样的环境,生命就展现不同的特质。倘若文明世界堆砌出来的美学专家,来到这等糟糠粗粝之地,凭着他们骄纵的感官,又要如何领略穷乡僻壤的天地大美呢?

山里的一轮明月沉沉,村民席地而坐,敲打着古老的节奏,四周围起篝火,隐约如波浪的唱和,带着天地沧桑的呜咽。祭神礼开始,村中一位鹤发鸡皮的阿嬷,已是高龄八十有余,走到场中缓缓起舞。月光之下,那曼妙的舞姿,婉如游龙,是邪非邪,若非神灵附体,怎么会有18岁少女的身段?

红颜白发,逆旅流光,不过是弹指顷刻的事。

朋友对我说了这个故事之后,我的脑海一直浮现上述的场景,掉入神人合一的未知之境。如果能有屈子或是曹子建的才能,可以写出〈九歌〉或是〈洛神赋〉了。只是我等凡夫俗子,久困尘劳,早已心思闭塞,感受不到山川日月的精华,更不用说能与神人共游了。

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曾在马六甲遇到一位道家的传人,学识渊博,却极为低调。他没有穿一袭道袍,著书写老庄,顶着道家传人的光环,因为,刻意高调的从来不是道家。他崇尚庄子,但坚持走和庄子不一样的路。

他选择不上班,靠着零散的邀约讲课过活,每个月还能省下1000大元供养父母。物欲极少的他,不买一件额外之物。就因为“无视无听,抱神以静”,他的言谈极为清爽,黝黑的皮肤都在发亮。

他的日常作息:每晚11时上床,睡足8个小时。在家里做家务、看书,傍晚到海边跑步,看浪潮,看寄居蟹。喜欢的是微风、天空。他的生态知识极其丰富,还在台湾出了一本有关大马生态旅游的书。

靠海而居的他,目睹甲州政府从未停歇的填海工程,这当中的环境破坏、人为污染,心情却极为平和,只以湛然的心眼看待一切世间的变化。

“我很庆幸自己念生物学,这整个生态、地球,都是从高至低,从低至高。”一边用手臂在我眼前比划波浪的正弦。

杯子里的茶,带着淡淡的余味。他说:“一个人要带给别人快乐,自己先要快乐起来。”又说:“做你自己,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样一个不被物役的灵魂,只需和他坐着闲谈,便可以感受到山岚、松涛、海上的明月、田野的蛙鸣。我在想,如果他到寮国山村,一定能自在地吃下青蛙的内脏,在月光下随着阿嬷翩翩起舞。

在人生的明晦之间,有时我们只需要放下一切,翩翩起舞。

文:沈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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