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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3/2019
卓振辉.7点入境
作者: 卓振辉

我家虽小,在教育上没什么值得让人一探究竟的地方,但在执行“功课与温习”这回事上,从不马虎。

大概是小学时,记得自己常常抬头,看着近在咫尺,母亲的脸孔。回忆将背景染上烛火般的深橙色布景,整个世界缩小成只有我和母亲。母亲正在念着书上的什么,要我一起念。有不会回答的习题,母亲皱起眉头思考,尽量解答。上了中学,这副画面不再出现。关于作业,母亲已很难再帮得上,当然最关键的是我也在无形中,在学业方面,能够独立自主了。

那个只有我和母亲的小小宇宙的画面,至今仍深深篆刻在脑海里。我们常说“启蒙”,要让我细数的话,人生朦胧混沌起始,母亲毋庸置疑是我的启蒙第一人。

在母亲的严格管控下,时间一到,我必须放下手上的一切,从大厅走进二厅。所谓手上的一切,包括电视机,玩具,还有其他一切能够冠上“消遣娱乐性质”的事物。时间一到(准确说来,就是7点),不偏不倚,自动自发,走进二厅,坐在那张圆桌上(对了,同时也充当饭桌),提起书包,把作业,课本拿出,进行维持两到三个小时的做功课与复习时间。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成为我青少年时光最为无可动摇的固定日程。

后来,妹妹上学,也加入了行列。再过几年,家中最小的弟弟,也跟上步伐。时间一到,三兄妹围坐圆桌,各自进行功课与复习时间。妹妹和弟弟时不时会聊天,我基本上全程维持一贯的专心,不加入谈话。

在学习上我有许多“执着”,念书的时候必须安静不受打扰是其中一个。另外,考试前绝对不能剪头发,因为头发某种程度上代表知识和记忆的累积,仿佛头发是童话故事里的智慧苹果树,剪掉了,知识就会消散无踪。当然还有更多“让人瞠目结舌”的怪习性,这里不一一列举了。

要是时间到,弟弟不进入二厅,我会催促他进来,通过各种软硬兼施的方式。当然,这种固定日程也有暂时搁置的时候:考试完毕后那一到两天,只要把功课做完,我们就可以提早离开二厅,到大厅看电视——算是一种优惠,犒赏。

对了,这里不得不提,我们如此风雨无阻,看起来“真是辛苦”的样子,父亲秉持他“学习不要过度,适当时候就该放松一下”的信念,常走来跟我们说“别读得那么辛苦,今天就休息吧”之类的话。不好意思的说,我对他这番话从来没理睬过,一如往常心无旁骛,埋头苦读。我常说,要是当初我听取父亲的话,有一点点松懈,恐怕不会有后来的成绩(当然不是说我的成绩有什么了不起的,但至少过得去),也不会养成我至今在日常作息上很有规律的良好习惯。当然我不是批斗父亲原意,在“学习需要一定的刻苦耐劳”这回事上,父亲是严重欠缺体验和认知的。在这点上,要是当孩子的不自律自勤,很容易会被带走,偏离。

文化传统般“遗传”下去

这“7点入境二厅”的习惯,从小学,一直维持到大学。前不久假期期间,回到家里,发现已经上大学的弟弟持续把传统贯彻下去。看见弟弟坐在圆桌前拼命奋斗好几个小时,自己于心不忍上前对他说:不如你休息一会吧。才发现,当初对父亲的怨念,实在偏见太深。

那时是大学的温习周,学生不必上学,自行复习。如常,时间一到(准确来说,就是7点)弟弟便会关掉电视,放下手中的二胡(他是个华乐乐手),进到二厅,把大学笔记拿出,埋头复习。在学习上,弟弟不是让人安心的类型,套用一句中学补习老师的话,成绩“像股票那样高低起伏,触目惊心”。上了大学,他的成绩维持在中等以内。家里人都心知肚明,这方面实在没办法要求弟弟太多,只希望他能够顺利毕业,过后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但我常这么认为,虽然弟弟成绩一般,要是没有那一套“7点入境”的传统习惯,恐怕会更不堪设想。

7点入境,时间一到,周围便会陷入森林深处般的安静,以免打扰学习,十多年不变。

常听一些朋友,或一些道听途说,许多家里孩子的学习状态相当不规律,不定时,甚至家里因为各种各样原因造成孩子没办法专心念书。这就会造成孩子对学习失去耐心和兴趣,影响颇大。不管怎么说,家里是孩子按下心来学习的最重要场所。我想,家长们应该在这件事情上投入更多关注和思考。

小说家村上春树在写作生涯初期,便决定要过上规律的生活。每天凌晨起来,就会开始跑步,完了回到家里,埋头写作。写作期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任何人或任何形式的打扰,完了,才离开房间,进行日常活动(去银行,打扫家里,煮午餐晚餐,看电视,社交等等)。他说,体力和专注就是一切。凭着这股毅力,30年来村上几乎每年出书(散文,杂记,游记),平均3到4年出小说,维持高质量水准。文坛里恐怕很少如此作息规律的作家。

村上的作息规律和我家的7点入境,所秉持的信念和坚持在本质上是一样的,那就是:无论多苦,持之以恒,总会收获成果。我想,待我成家立业了,7点入境,依然会以非基因的,类似文化传统般的形式“遗传”下去。

是的,肯定会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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