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Newsletter 活动
19/04/2019
【对话专栏】邱琲钧/烟屋里的仙蟾
作者: 邱琲钧

我曾经在一栋被命名为烟屋的森林木屋里,和一只仙蟾同居了两年。

烟屋的出现,恰巧是在我生命低谷期里。那个时候,我刚把能离的,都离了;该弃的,都弃了。除了脑子里残存的记忆之外,身上就只剩下背在身后那个背包里的东西了。当一切归零,我埋头策划一种逃离。而就在这时候,烟屋出现了。

烟屋是一栋坐落在一座山丘上,被树木环绕的小木屋。由于地点偏远,交通不便,所以自上一任研究森林学的瑞典租户离开后,它就一直空置着。年老的屋主还解释说,他把这栋木屋取名为烟屋,是因为它是以准备用来烧成红树木炭的红树干搭建而成。由于砍下后,在烧炭区呆了一段时间,所以这些红树木已被熏成了近黑的深褐色。当他带我去看这栋烟屋的时候,外面的墙板爬满了生命力极为旺盛的野生植物。这黑与绿的搭配,让我在看见它的第一眼,就有要马上住进去的冲动。

办理租赁手续后,我用屋主交给我的那只钥匙打开了门。门一打开,展现在眼前的一切:古旧的家具,昏暗的灯光以及露台上的海景等等,对我来说,是具备这那么大的吸引力,以致我完全忽略了墙板上爬着一只和我一样在呼吸的生物。

它是披着一身色彩斑斓外衣的仙蟾。它的鲜艳,与我当时生命的黯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发现它的存在,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当时,它正在爬在离我床边不远处的墙板上方。扁平三角型的头部,镶着的那一双又大又圆的黄色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这个入侵者。晨阳照它宽扁的身上。经这一照耀,密布在它身上的那些颗粒状细鳞,是额外的立体与粗糙。那一整天,我处处备戒着它,担心一个不胜防就被它跳下来,咬一口;而它,却表现得淡定。就那样爬在墙上,一动也不动地停顿在原地。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王者风范,我开始怀疑自己其实是一个入侵者。

我确实是一个入侵者。就在我还在适应烟屋里的一切时,我发现它已经拥有一个可以让它在屋里户外出入自如的秘密通道,同时我也发现橱柜和屋顶之间的窄小缝隙,是它躲起来栖息的地方。

在最初的相处时光里,我和仙蟾都一直保持安全的距离。我担心仅长在它指趾上的蹼迹,并不能完全承受它的重量。为此,我还特意买了一把雨伞,在经过它下方的时候,撑开雨伞。而对它而言,我可能是一个会夺取它性命的人类。所以一旦我们相距少于三米,它圆碌碌的眼睛就会不安地转动。

我们彼此敬而远之的关系,终在一只蝎子出现后,产生了大逆转。还记得那一晚,听见连续几声的“叭叭”声后,只见仙蟾以星移电掣的速度消失在板墙上方,出现在我脚跟后的地上。才要尖叫,就见它正在吞噬一只蝎子。蝎子的半截毒尾巴还在它嘴巴外拼命挣扎晃动。看见这情景,来到嘴边的尖叫,即时化作一句“谢谢”。

为了某些原因,我必须离开烟屋。就在我准备离开的两星期里,我发现仙蟾嘴角长了一颗巨大的水泡。本想无大碍,但是才没几天,却发现它死在与我第一次目光交接的那个墙角。我于是想起了曾经的那只猫,它也在我准备行李的过程中,不再出现。终究没有告别,相道一句再见。

分享到:
热门话题:
更多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