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养狗之前，我是否
应该先养一只猫？
中岁，光影分明的午后
一屋门窗如眼睑闭合。猫
寻隙潜入。铜黄毛色
像旧照片的阳光
背脊乌黑，像鞍
却绝不让骑乘

我叫它：旺财
当朋友聚会，那些诗人之猫
画家之猫、小说家之猫、侦探之猫
优雅地舒展灵隽的名字
它为此在妻的怀里忧郁卷缩一下午
但因着某种迷信，我不能
让它的名字比它的个性更高傲
我怀念上世纪那些小孩
名姓普通，隐世而安稳

我翻滚、磨蹭、讨拍
搔痒，奉献日渐松软的
肉身，充作沙发与暖包
我戒咖啡，省钱买罐头
寂寞时打开，换取短暂的
鱼腥味怜爱
我摇尾。在养狗之前
先有了狗的个性

我不急。当孩子慢慢长大
若他像我，会吵嚷着要养一只
狗，黑背如鞍
骑上就能回访我的童年
草原辽阔，光影舒松
狗毛飘浮如蒲公英
狗鼻湿润如冰淇淋
狗屎温热如初阳
缰绳在父亲手中不松不紧
我们顺从地在身边徐行

若他比我更顽固，更爱闹脾气
那就在养小孩前，先侍奉
更难缠的猫。天使之猫，恶魔之猫
它跳上电脑窜改我的文字
（也许我写得不怎么好）
用昂贵的精装版名着磨爪子
（那些名家也写得不怎么好）
打开抽屉，翻出我费心隐藏的
欲望与哀愁（徒占空间早该丢弃）
我吐舌。在犯错之前
已预先原谅所有可能的过错

我不急。等到小孩吵嚷要养狗
我且送他一只
狗是礼物盒子，填装
日渐饱满的欢乐
但真正的礼物，我埋藏最底下
当欢乐耗尽就会显现
他会哭，会怨恨。也会成长
因为这也是父亲和他的狗赠予我的
所以，再养狗之前，我先养猫
先预习
不可理喻的爱，然后
以宠爱猫的方式
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