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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5/2019
鲁白野 《马来散记》文摘

本书作者介绍


鲁白野(1923-1961),生于马来亚霹雳州怡保,诗人、作家、编辑、翻译家、马来语专家。曾在怡保育才学校念书,小学五年级辍学。日据时期流亡于印度尼西亚棉兰与雅加达等地,后在新加坡定居工作。曾任《星洲日报》国际版电讯编辑、《星洲日报》马来文副刊“国语周刊”与杂志《马来语月刊》(Majallah Bahasa Kebangsaan)的创刊主编等。著述甚丰,主要集中于1950年代出版,包括:文化散文集《狮城散记》、《马来散记》与《马来散记·续集》等。38岁时因高血压与心脏病而骤逝于新加坡。著名新马文学研究学者王润华教授誉其为“天才早逝诗人”。

│作者序言摘录│
“我要把故乡长成的过程忠实地记录下来,要亲切地写我们的先人曾经怎样流了无尽的血汗在努力开拓它、耕耘它,创造了一个幸福、繁荣的新天地。”——鲁白野《马来散记‧序》

马来剑
在吉隆坡小住,一位马来朋友送给我一页瑞天咸总督用马来古文手抄的铸剑法,还送给我两把只供玩耍的小型鸳鸯剑。最著名的马来人武器,就是这类锋利无比的短剑;它的特色,是剑身弯曲,作波浪形,普通作七弯、九弯及十三弯,但也有卅一弯及四十七弯的。马来人的铸剑师必须严守的一个最重要的规矩,就是剑身的弯数一定是属于单数的,绝对不能是双数的。

马来人把这种短剑叫作“基利斯”,在东南亚的广阔区域中,只有马来民族独爱使用这种弯弯曲曲的剑,也只有马来人有悠久的历史上拥有此类短剑。

马来人使用“基利斯”,始自
13世纪的满者伯夷王朝。经过好几个世纪,铸剑法日异月新,传流至今,种类更多;新的形式层出不穷,今日的“基利斯”已有北马、林茂、武义士、爪哇(另分龙目、峇里、马都拉型)、北大年、米南加保、苏禄等模型的出现。但是,在马来人的心目中,没有一种会比满者伯夷型更有价值,这当然是因为它已有了几百年历史的原故。马来人还深信满者伯夷剑具有神力,能够镇邪驱魔,且能庇护主人事事平安,幸福无限。但如果此剑是用金钱购来,而不是朋友馈赠的,那么,这种法力便会烟消云散了。关于满者伯夷剑的传说是太多了,佩带此剑人山,凶恶猛兽便会机警地走避,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此剑既能熄火,也能在夜间飞出千里外取人头颅;它能使主人成为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也能在盒中自作长鸣,预先发出危险将临之警告。

上乘马来剑,至少有
7种生铁
满者伯夷剑身漆黑菲薄,且有雌雄之辨。它的刀柄上刻有男女偶像,以志分别。其他种类的剑柄,则雕有大鹏鸟、战象、人像、战神、仙花等等,都是具有潜伏神力的标志,借此保护主人能在战斗中得到平安。这些剑柄,有些是黄金制成的,也有以象牙、木石或兽骨制成的。马来人铸剑,最少要应用两种以上的生铁,一把堪称上乘的马来剑,最低限度必须有7种生铁。马来人的人民族英雄汉都亚遗传下来的宝剑,就是用20种以上生铁铸成的,其中一种还是取自麦加圣地的,所以霹雳王朝奉之为传国宝,成为历史上最宝贵的马来剑了。

曾经有一个时期,只有马来王朝的王公诸侯,才许佩剑的,于是,“基利斯”竟成为贵族之标志了。根据马来古法,只有苏丹才有权力下令把犯人处死。依照通常的办法,苏丹便会差御使捧了御剑(也就是基利斯)到行刑的地方,由御使亲手把剑通过项骨刺透心脏,待犯人死了,才把剑抽出来。至
19世纪,佩剑风习已经是平民化了。差不多每个马来人都有一把基利斯插在沙笼上,招摇过市,好像是欧洲的中世纪骑士一般,到处滋事,一言不合便抽剑格斗。

基利斯的剑身短小,就像中国春秋战国时代的鱼肠剑一样,最宜于行刺。可是,这并不是说基利斯是行刺专用的武器。用过马来剑的人便可以知道,这种剑的优点就是灵活,不论是点、崩、截、挑、刺、扎,都很适宜。

德国诗人海涅有个表兄弟叫作海涅·格尔敦博士,是马来剑研究的权威学者。是他断定基利斯是原始马来人自南中国及安南移殖过来时携带来的武器。所以印度人在爪哇建筑的婆罗浮屠佛塔的壁上雕刻,见不到基利斯的影子。关于基利斯是毒剑此说,却是不确实的。我看过许多马来剑,没有一把是有毒的。在古代,曾有与中国炼剑法相仿的取童男之灵魂及鲜血炼剑的方法,幸亏此道不行,只有旁门邪道偶然用之。马来人也爱把龙刻在剑身上。这条龙,简直就是来自中国的神龙。以前马六甲第五王苏丹穆萨法沙(《明史》作速鲁檀无答佛哪沙),有一把龙剑存在本坡莱佛士博物馆中;不料却在南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卷起了一阵怪风便神出鬼没地失踪了。现在博物馆中还存有两把龙剑,但其雕刻却没有马六甲王的御剑那么精致。莱佛士馆现存有五六十把基利斯,可说是数目太少,据莱佛士本人的统计,单以瓜哇铸造的马来剑,便有一百多种。

在今天,除了爪哇、峇里和西里伯岛,就是马来亚的丁加奴才有铸造马来剑。现在铸剑,已是马马虎虎,徒供游客购作珍玩,原来的铸剑的高尚目的,老早已经丧失了。

马来剑的神话
上一段我说存莱佛士博物馆的马六甲王的古剑,在太平洋战争中卷起了一阵神风很神秘地失踪了。可是,在事实上没有卷起什么怪风,是我夸大地这么说,不翼而飞倒是真的。大概是有人羡慕这把曾经是王者之剑,而想尽了方法把它盗走了。不过,关于马来剑的传说,不是没有的。马来人相信“基利斯“是会飞行的,住在森州的人,便可以听到许多关于米南加保地方,以及南宁、林茂、双溪乌戎及日叻务的马来飞剑的故事。据说,古代瓜拉比拉、芙蓉、波德申及阿罗加牙的拿督及拉也,都保有这类飞剑。如果他们要刺杀远在千里外的仇敌,他们尽可把剑拉出鞘来,念念有词,这把剑便会飞至千里外,取人头颅,而又飞归原主。像我上次提起的满者伯夷雌雄剑,如果其中有一把失踪了,它是会飞回来的,除非主人是个没有道德的坏人;假如是这样,那么,仅存的一把剑不久也会飞去,另觅良主。这一段道理,让我们意味起来,倒很像战国时代盛传的哲理。

为了“基利斯”有杀生之能力,所以爪哇人及峇里人,是不喜欢人家用剑向他们指着,他们认为剑的灵魂会夺出伤害对着剑尖的人。到了今天。在马来亚比较荒僻的地方,如果你偶然把出了鞘的马来
剑指向村中人,他们会惊惧万分,寝食不安,甚至害了一场大病,这是有搜藏古剑的人不可不知道的地方习俗。

雪州勇士与神猿打起来
最近马来亚钦差大臣邓普勒爵士的太太会见雪州苏丹,承他出示一把曾经杀死九十九人的神剑。苏丹说:他这把长剑本来是属于一只神猿的。一天,神猿忽然大开杀戒,用绳子把宝剑吊在树枝上,凡经过此树下的人,宝剑便自动飞出去把他杀死,不多时,共有九十九人惨为剑下鬼;幸有一位雪州勇士闻讯赶来,与神猿打起来了;结果勇士胜利,把猿刺死,为民除了大害,他便把宝剑献给他的苏丹。

马来人是那么崇拜基利斯的法力无边,他们会誓死为你的忠实信徒,虽蹈刀山火海亦不惜,如果你有一把古剑的话。马来人的誓言,最神圣最重要的,就是饮浸过基利斯剑的圣水之后所作的誓言。
马来剑的价值,是以人命计算的,这就是说杀人越多的剑越有价值,他们甚至相信,剑要铸得好,最好是在烧炼得火红的时候,把它插在奴隶身上,这样死去的奴隶的灵魂便会附在剑上,使它成为神剑了。有些宝剑甚至在深夜忽然觉得口渴,竟擅自外飞杀人,然后又静悄悄地飞回来。

最可笑的,就是有一种能够熄火的马来喻。如果有办法,我倒要弄一把送给本坡的消防局;这总比弄一把胡乱杀人的马来剑好得多哩!

近代考古认为马来短剑也可能源自印度匕首。印尼中爪哇的婆罗浮屠佛塔上发现有不同的人物雕像,手中握着类似马来短剑的武器。这与作者所述有所出入。

芙蓉的神话
 中马最美的山城是芙蓉,在这里,我竟联想到另外一个可爱的山城──爪哇的茂物来了。凑巧得很,当我首次踏上了茂物的山径,冷冽的山风迎头吹来了一阵滂沱大雨,迫使我这个流浪人躲在公寓里读起莎士比亚的诗来了。同样的,我到芙蓉,刚好又碰到连绵的雨季,沁凉了我从赤道线上带来的一颗热喷喷的赤心。我很怅惘,不能依照原来的计划,到郊外去踯躅、去考古我只能再躲在屋里,像书虫在古书中钻动。

米军
(按:吉打已故作家)说:“此间地形有点像芙蓉,人家就这么称呼起来了。”这位时常用着一个南方青年的钟情和倔强,向生长着鲜艳花朵的土地歌唱方热带诗人,终于弄错了题目。芙蓉的确是译名,但却不是今之“昔淋邦”的译名。它最先的马来地名有两个,这就是“昔穆蓉”和“双溪乌蓉”。后者在今天已成为全个分州的名字了。

昔穆蓉的意思,就是化石的船。相传在湮远的年代,此地是一片汪洋。一位穷苦的田家青年,忽然决定了要离开这个贫乏的牛角尖的小地方,到外头的广阔天涯去找寻幸运。过了几年,他的父亲是弃世了,留下了老母孤苦伶仃地挨着,眼巴巴等待儿子带回来一点人间的温暖。

日子如白驹过隙,好不容易听到了她的儿子回来的消息,她赶忙跑到码头上,果然看到她的儿子在一艘巨大华丽的商船上指挥船员们搬卸货物;在他的旁边是一位挥着羽扇的娇滴滴

的年轻的妻子。

“儿啊,我欢迎你回来!”老太婆这样说。

“吓!”青年人骄傲地把头转向里头去了。

“我是你母亲哟!”老太婆看见情形不佳,很谨慎地再补充一句。

青年人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在变动,他粗暴地高声嚷道:“谁认得妳这又老又丑的东西?滚开!快滚开!”

老妇人诅咒黑心儿子
老妇人的善良的心受到了损伤,她拾起了创痛的破碎的心离开了船,站在岸上诅咒她的天良丧尽的黑心的儿子。这时,海面上蓦地卷起了一阵怪风,转瞬雷电交加,天昏地黑,伸手不见五指,青年人的船被括到直明山上,化成石船了。不久,太海也不愿看到这可耻的标志,乃退向更远地方去了;芙蓉周围,便成为一块干燥的陆地。

直明山有时也叫作武吉蓉(石船山),化石的船,至今还是高高的挂在山上,碰到月明石风静之夜,村居人会听到船上发出的钟声,还可以看得清楚船上物件和人员的模型。中国人民也在此山上筑有神庙,规模虽小,也有了一百多年的香火历史。

关于芙蓉的化石船的故事,只是一个米南加保民族从苏门答腊移民过来时带来的神话。在苏西,也有这样的一座石船山,也有这样一段传奇,叫作“船长拉金”。森州本来就是苏西的米南加保人的第二故乡。他们不但把民情风俗习惯原样地搬过来,连土地法、神话,也搬移过来了。他们还拥护了来自印尼的武义士王子为他们的领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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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来散记(新编注本)》新书座谈会
主题:从鲁白野的《马来散记》《狮城散记》到东南亚的本土文化书写
日期:201962日(星期日),2PM
地点 :吉隆坡城中城会展中心 Hospitality Lounge 1

主讲人:
王润华教授(《马来散记》顾问)
潘碧华(马来亚大学中文系系主任)
吴小保(马来西亚华社研究中心副研究员)
郭诗玲(《马来散记》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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