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恐怖食物清单，记录我吃过的稀奇古怪的食物，譬如柬埔寨的蚂蚁、虫卵，韩国的蚱蜢、蚕，泰国各式各样的昆虫，北京的蝎子，伊朗的汆烫羊头，重庆的麻辣兔头等等。没想到，去一趟冰岛，竟然令我的这份清单，添上那么多项。

鲸鱼肉

冰岛有猎鲸、吃鲸鱼肉的传统。即便受到国际社会批评，冰岛人依然坚守这项传统，不肯放弃。说实话，到底吃不吃鲸鱼肉，让我纠结了很久。对于没尝试过的食物，我向来有无可抑制的好奇。但鲸鱼是那么神奇的动物，而且对海洋生态平衡很重要啊……吃了鲸鱼肉，人生就会留下污点吧……

最后，欲望战胜道德。我们去了一家叫Tapas的餐厅，这里提供冰岛传统美食套餐，鲸鱼肉也在餐牌上。

别看鲸鱼那么大只，上桌的鲸鱼肉其实只有小小一碟。服务员端过来时，语带抱歉地说（好啦可能人家也没有抱歉，只是我做贼心虚）：“这虽然是冰岛的传统，但鲸鱼肉也不是冰岛人日常吃的食物。”

那几片鲸鱼肉，煎得外焦内软，从卖相到口感，都像牛扒。如果不说，我应该会以为那是非常嫩非常嫩的牛肉。鲸鱼肉底下铺一层甜甜的番薯泥，佐以麦芽酱。调味不浓烈，主要让你吃出肉的原味。

我满怀感恩吃下那几片鲸鱼肉。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能尝到这么稀罕的东西。菜单上写着Minke whale。我谷歌了一下，Minke whale是一种小型鲸鱼，国际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将之列为无危（least concerned）。

鲸鱼肉诚然美味，但试过了，也就满足了，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再去点来吃了。

海鹦鹉（Puffin）

Puffin海鹦鹉是什么？它是冰岛最有代表性的鸟类，被印在杯子、T恤上，每一家游客购买手信的礼品店里都是它们的身影。红色的鸟喙大大的，身体的比例小小的，可爱极了。不过……越可爱我越爱吃！（露出邪恶微笑。）

同样是在那家叫Tapas的餐厅品尝。同样小小一坨，摊开来只有薄薄几片。红红的，应该是生肉，浸在蓝莓酱里。毫无意外，海鹦鹉的肉很嫩，但相当有嚼劲，口感极好，只是蓝莓酱有点甜，而我不太喜欢肉类吃起来像甜品……

腐烂鲨鱼肉（Hákarl）

我们在出发冰岛前看了许多游记，很多旅客都会提到Hákarl，台湾人则称之为腐烂鲨鱼肉。不只旅客避之唯恐不及，连不少米其林名厨也栽在这道料理手里，将之形容为全世界最恐怖的食物。其实，这道历史悠久的冰岛料理，当然没有腐烂啦。腐烂的食物是会吃坏肚子的。Hákarl属于腌肉。去了头的鲨鱼埋在土里，再挂起来风干，经过6至12星期的发酵，始散发独特风味。这道食品其实在超市就可买到，放在冷冻肉类的部门。

我的冰岛房东听到我对Hákarl有兴趣，兴高采烈拿出来和我们分享。Hákarl被切成骰子状，盛在小碗里，气味相当浓烈。刚开始我有点困惑，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怎么那么熟悉？直到冰岛房东提醒，我才猛然想起，这就是阿摩尼亚的味道啊！就是在厕所经常会闻到的味道啊！难怪有名厨说吃Hákarl像是“咀嚼一片浸满尿液的床褥”。

虽然阿摩尼亚的味道有些刺鼻，但只要不做过多无谓的联想，Hákarl也没那么可怕。Hákarl的气味（鼻子闻到的）比滋味（舌头尝到的）浓烈得多，有点像吃蓝乳酪这类发酵食物。我无法说我很喜欢，但也不觉得难以接受。要说接受度，我们亲爱的榴槤那无孔不入，从鼻腔到口腔都被充满的浓烈味道，也许更有挑战性吧。

羊粪烟熏羊肉（Hangikjöt）

这也是我冰岛房东请我吃的冰岛传统料理。第一次接触，是原汁原味的肉干，被切成小小块，当下酒菜。本来我以为只是一般烟熏羊肉，略咸。一般烟熏肉都有香香咸咸的柴火味，这羊肉的柴火香似乎又重了一些。交谈后，才知道原来这羊肉是用羊粪和桦树当燃料，烟熏而成。

离开冰岛前，房东怕我们在飞机上肚子饿，做了几个肉馅派请我们吃。肉派里有青豆、马铃薯、饼皮、奶制酱料，还有这羊粪熏羊肉。没想到，这道烟熏肉经过烤箱烘烤，化身肉派后，竟然变得无敌美味，不但咸度被饼皮和酱料综合得刚刚好，肉质也变得柔嫩，而且柴火香不减。

冰岛其实还有一种叫Harðfiskur的鳕鱼干。但既然这篇文写的是怪奇暗黑料理，鳕鱼干这么普通的东西，就不介绍了。

冰岛人也吃羊头，超市就有很多一整颗的冷冻羊头。我一直很怀念在伊朗吃过的又嫩又鲜的汆烫羊头，所以在冰岛的超市看到，二话不说买了一个回去。没想到，原来汆烫羊头远远没有想像中简单。我烫了半天，羊头要熟不熟地。上桌后，肉质又干又硬又腥膻，失败。

这世界越来越全球化，以前觉得远在天边的地方，现在只要你存够年假，都能轻易到达。这些年旅行下来，异域的神秘面纱一层一层揭去，许多地方似曾相似，有时颇觉麻木无感。冰岛的食物，让我找回久违了的，像孩子看世界的兴奋与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