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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6/2019
徐墨龙/后生可畏:狂放的青春,奉献的艺术
作者: 徐墨龙 摄影:姚国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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槟城剃刀实验剧场改编假牙诗集的肢体剧《末日青春》在白沙罗表演艺术中心上演。

当演员在剧场大厅表演、造型、朗诵,在我身边呼啸而过时,我还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和别的团的明显区别,只隐隐然感觉一股火焰般的激情在空气中燃烧着。进入剧场,“校歌”(序幕表演)、唱起:演出开始,我就被戏剧紧紧扣住,似乎忘了眨眼似地至终场方休。这是为何?是作为读者要去窥视诗歌在戏剧中的全貌?还是作为观众受编导的布局方阵所带领而马不停蹄?同排隔一座位的女士老用手机在拍摄,开始还想劝阻,后来还是被戏剧拉了回去,忘了她的存在了。

《末》是一个群戏演出,这也是大部分肢体剧的角色配置方式。过往的肢体剧经验给我的感受是演员高度的合作精神与在观众前的巨大奉献精神——《末》的表演给我更强烈的这种感受:他们用头、发、脸、脖、胸、腹、背、四肢、手指……每一寸肌肉在表演。举凡走、跑、跳、站、坐、卧、躺、滚、爬……应该说是举手投足拳拳到肉,移行换步步步惊心吧?戏还没演完,演员已经汗湿透背。这种情况,让人产生在看舞蹈剧场的错觉。他们大都无舞蹈背景,却在肢体导演刘永贤的调教下似模似样地,在一长段的写实或写意的肢体动作后,蹦出一段颇优美的舞蹈队形来。

戏剧制作在剧组里安插肢体导演,可让演员肢体动作获得专业指导而得以开发。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多年前我排马森《蛙戏》与杜国威《爱情观自在》时,就曾与具舞蹈训练背景的洪万祥合作,由他负责指导编排戏剧的动作与或群戏的队形走位部分。这两个戏在演员组成的视觉画面上都取得不错的效果,这些都要归功于万祥了。巧的是,当年刘永贤也参加了《爱情观自在》的表演。那时他大概就十二三岁吧?顶着个小光头演个牙尖嘴利的小沙弥。后来他也跟着万祥排了几部戏?我因为出国的关系,就不太清楚了;没想这一次再见面,他已经长成长发披肩的舞蹈老师,且在异邦闯出一片天地来了,真是后生可畏。

精炼和典型化的创作

一般肢体剧的演员选择,有取肢体训练有素的,也有刻意用“素人”演员的。《末》属后者。这可能是一种无奈之选——肢体训练有素的多是舞蹈员,而舞蹈员一般却无法胜任戏剧台词的表演要求。但演员的选择也关乎一种美学取向,理论来源于德国行为艺术家博伊斯提出的“人人都是艺术家”,或后来有人补充的“每个人身体本身已经是作品”等概念。如何在舞台上进行组合和重新激发、确定演员身体特质,通过精炼和典型化,从而产生一个作品,是许多用素人演员的肢体剧导演的创作思路。情况正是那样,本剧以素人为主的年轻演员的表现,就像一位观众说的:“蓬勃的生命力、身体、状态都跟作品契合”。这其中陈芷蜜、马俊伟和郭欣媛的表演最让人感受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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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牙的诗歌,与“性”相关的内容或词语出现的频率颇高。在书中,性的表达时而直接时而诙谐。文艺作品对性的处理方式可以作为判断作品的定位/品味。在剧中,编导对有关内容毫不避忌,甚至加以渲染。这种渲染是否溢出了文艺边界或有所争议,但我觉得它与原著是一致的:通过性,道出了生活的况味,这当中有悲有喜,但终归是悲。其中张愫珊与高文润的裸露表演更带来了震撼效果,这也是前面提到的所谓“奉献精神”的其中一面。人们喜欢说“为艺术牺牲”实际上指的是在贩卖色情。而真的在为艺术而奉献时也不免要被误解和嘲讽在卖弄色情。作为创作者或观众,我们确实要具备一点鉴赏能力。

“不篡改”与“不朗诵”之间

《末》的演员表演并不完美,他们胜在松弛、自信、从容、默契、放得开、有爆发力。借用戏曲的术语来说就是有“精气神”。以新演员为主的剧组来说这是难得的。

作为一个取材诗歌原著的改编演出,改编方向决定了戏剧的样貌;改编功力决定了演出的成败。编导庄雄伟的意图是诠释原著主题精神:挑选出的32首诗歌构架一出狂放而又悲伤的戏剧。但本剧到底要怎么改编?制作人陈伟光在一访问中透露:“《末日青春》每一句台词都是诗,原封不动,没有篡改。它什么都是,但绝对不是朗诵。”这话可以理解为:这就是戏,或是表演。但当中对朗诵的断然否认,却似乎在暗示朗诵艺术为票房毒药,非观众所喜闻乐见。在现场我们听到的,固然有许多不是严格意义的朗诵方式的呈现,但转化为戏剧台词的诗句其实也可视为口语化的朗诵的一种。实际上戏剧台词也是(宽泛的)一种朗诵。改编的好坏不在于是不是朗诵。“篡改”是一个贬义词,“没有篡改”似乎在强调忠于原著,但却在在给戏剧设置了限制,人们习惯称这种限制叫戴着镣铐跳舞,但对《末》来说这副镣铐有点儿太重。从创作的角度看,诗歌的介质是文字;戏剧的介质是舞台,当诗歌出现在舞台上,并无必要拘泥于改不改。就像有些诗配曲成歌时也作适当的改动或添加。当然好坏看最后的结果如何,改编并无一个固定模式可循。就像剧中〈肚子的乡愁〉,诗歌处理成两男把酒忆家乡美食的一场对话,当中提到的美食令人嘴馋,但表演却感觉平淡无味而冗长。这似乎是个悖论。因为,“没有篡改”就很难做到“不是朗诵”。总结:《末》的改编,整体上是创意、吸引人的;但拘泥于“不篡改”与“绝对不朗诵”而出现了局部的呆滞、审美疲劳等瑕疵。

本文写作时,《末》已获第16届戏炬奖最佳戏剧(及最佳改编奖)。颁奖词这样说:此剧以演员的肌体去演绎一本诗集,有意将文学与表演艺术结合在剧场里。虽然演员的肌体表现与节奏掌握不臻理想,但却可从中感受到编导和演员们对此诗集和表演的热诚。此剧区域性特色甚强,饶有趣味。台前幕后的凝聚力和感染力足以让观众投入诗意的氛围中,并对此本诗集生兴趣。编导的用心和演员的努力值得嘉奖。“肌体表现与节奏掌握不臻理想”,为何还获最佳戏剧?理由是后面那一长串“鼓励句”?《末日青春》以单个奖(最佳改编)条件若不获最佳戏剧纯属正常;但既然要给最佳戏剧,为何不写好最佳理由呢?拿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颁奖词:开头一个否定句,然后尽是华而不实的鼓励字眼,当中“奥妙”只能当事人自己来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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