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梅有3个好看的时节：长花苞时好看，花开时好看，花落时好看。

水梅小花有绿叶扶衬，嫩叶时呈心状，令人心醉。水梅蓓蕾似小棉花棒头，时候一到，便一齐绽放为5瓣小白花。密密麻麻的花儿倒挂着，清风吹拂，摇摇欲坠。这时的花树仿佛全身戴满耳坠的一位奇怪而神秘的公主。花落时，洁白小花宛如小华盖倒转，滴溜溜下坠，无声无息，轻轻落在地面。小白花相互碰撞，当有微妙音响，可惜人类听力所限，收听不到这般音乐。

天气炎热干燥的时候，你若给水梅身上洒洒水，让水梅枝叶吊挂晶莹的水珠，水梅她会很欢喜的。一点也不假，不用多久，她便用一树香芬来回报你。

水梅有一个好闻好听的时节。花开时，拂花袭来的阵阵香风把小小花蜜鸟吸引了来。黄腹花蜜鸟或雄或雌，小群飞来，在花枝间追逐欢唱，唧唧啾啾个不停。雄鸟胸颈的羽毛呈碧蓝光泽，很容易辨认。我常常看见雌鸟从枝上倒吊着，用钩形长喙吸花蜜，而雄鸟只是守候在旁，等雌鸟吸足后才相与飞去。这时的水梅，从嗅觉上说，是香得令人欢喜，从听觉上说，鸟鸣也热闹得叫人欢喜。梅荚若已微裂，花蜜鸟也伸喙啄食荚内梅子。梅荚熟透，荚壳干裂，释放轻轻扬扬的白茸毛，挟籽随风远去，潇潇洒洒，岂似红豆荚散落在红豆树荫下，荚内红豆由人捡去，空留相思的话柄于人间。

水梅遗下满地落花。若在雨天，浸在水中，小白花的相状维持较久，浅浅的水面仿佛铺上薄裀，芬芳可闻。如此香甜的“水梅”是大不须扫除的。若在晴天，落梅引来蚂蚁，小花迅速萎缩，偶现靛蓝色，多数变为紫色。水梅最美好的时刻是素朴淡泊的白色，功成身退之后才现出紫色的本相。真相显露，已是应当扫花的时候了。这是足以发人深省的！

水梅开花，惹得小蜂小蝇前来。蜘蛛开始在梅树枝丫间织网。蛛丝真细，似有还无。飞虫稍未看清，误触罗网，便为蜘蛛所食。

我家有两棵水梅。一棵在己亥正月初才开花，另一棵在戊戌腊月初便已开花，腊月廿三又梅开二度，到正月初八晚开始了第三度的开花。第一度开花真是密密麻麻。第二度开花没有第一度多，但仍繁密。到第三度开花，已不如前两次之盛，且花苞或先或后开放，有相隔5天以上的，而先开的个别花朵有所偏小，但胜在连靠近根部的矮枝也长苞开花了。

花事已了，蛛网仍挂枝上，零星萎花黏在网上。忽来一对花蜜鸟，仰天而鸣，似在说：“来迟了！来迟了！”岂料至正月廿九下午，同一棵水梅第四度开花。今春的物候真要好好记录。

水梅种在地上，可以长成三四尺高的树。更高一些，算是老梅了。叶稀而绿荚满枝的梅树多有相当的岁数。水梅也可以种在盆子里。有些花匠将水梅扭曲为奇形怪状的盆栽，高价出售。倘若龚自珍看见水梅遭人摧残天性到这种地步，我想他一定会哭泣3日，也为水梅开设一所“疗梅馆”，将病梅逐一解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