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很想狠狠地骂他。尤其他那没有表情的样子，嘴巴说几个月前就知道系统会挂掉，却不处理这件事，导致我们两家店的收银机系统在同一个早上一起死掉。他脸上没有一丁点的感情，看起来好像在说着隔壁家发生了什么事，和自己毫无关系。

可是我就是骂不出口，全身每一层肌肤都在微微震动，却也什么都说不出。理在我们这里，可是再怎么骂下去，失去的已经失去。他的道歉有用吗？尤其他用那没有表情没有神态的脸，配上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说对不起这3个字，有用吗？没有，这3个字不会让消失了13天的数字恢复，不会让我从一早在两家店之间奔跑的时间和力气复原，不会让我没好好坐下来吃的午餐变得丰盛，更加不会让任何在场的每一个人得到丁点的东西。

于是我沉默了，用一种为什么要教你那么多的心态编制成无形的报复。我深深地理解一件事，在我决定用他的系统的时候，也许已经是一个错误，我得负起责任，因为那是我的选择。这么一想，又是自己的错。可是我又哪里知道会这样呢？我又哪里知道这种事，对方会明知故犯呢？如果事事都抱着如此怀疑的态度，就什么事都不成了，难不得在做每一场交易前都得查清祖宗十八代吗？

后来，我冷冷地跟他说事情的后果，他冷冷地回答他知道。这一场架，在无形中消失，亏损的是我自己。可是架再怎么打下去，自己都是输家，我已经输在运气。这样重复的事情，同样也发生在麦田捕手的小电梯上。供应商偷工减料导致小电梯几乎每个星期都有问题，羊男同样从生气到沉默，到责怪自己。有时候真想去问神，我们老老实实地在做事，却遇见这样的人，这个世界公平吗？

当然是不公平，原本就不公平。在别人看来，我们的日子也过得不公平。某日烦恼得不得了，与羊男走进麦田捕手附近的一家茶馆。茶馆老板说，朋友都说我们开店的是上岸了，开一家店过小日子么。可是没人知道我们其实还在游，拼命地游，比别人游得勤游得吃力。哪一天没游上来的时候，大家也就忘却了你。

所以我们怀抱在一起，没事的，我们互相摸摸头。希望是自己看出来的。开一家店过小日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