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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7/2019
伊藤润二扎进我心里的刺/颜书韵(居銮)
作者: 颜书韵(居銮)

一直以来就很喜欢日本恐怖漫画大师伊藤润二的作品,最近看了由他过往多部系列改编制作成的动画《伊藤润二惊选集》,像是重温了一遍那些曾让我惊呼其鬼才头脑和天马行空想像力的故事。

其中我最喜爱的有两部,一是〈长梦〉,讲述一个患上睡着后会做很长的梦的人。所谓的长,是梦境中他的意识所感受到的时间长度。随着病情恶化,他每一晚的梦都越来越长,从一个礼拜到一个月、一年、5年、10年,直到彻底影响了他的日常作息,“前一天的事对我来说就像10年前那么遥远”。

虽然实际上只过了8小时,对病患的感官来说却是度过了漫长的几十年岁月,而这一切也显现在他的肉身上,他逐渐衰老残颓,当他的梦境长到接近永恒时,他在现实的肉体也因抵受不住无尽的恒长而化作结晶湮灭。

另一部叫〈缓慢的告别〉,说的是一位嫁入大家族的人妻,有一次在夫家的偌大房舍中瞥见丈夫高祖父和太祖母的幽灵,惊呼出声,经由丈夫解释,才知道他们的家族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传统,即在亲人过世之际,集合一众亲属一起在灵堂前,以“用力思念死者的方式,召唤回他们的残象”——既非幽灵也非实体,却拥有可触摸和对谈的物理特质。

丈夫说,残象能够存在长达20年才逐渐消逝,在这段时间里,家人得以慢慢接受挚爱的亲人离去,不必经历哭天抢地的生离死别,而用一种缓慢的告别,来抚慰自己丧亲的内在伤口。

前者关于意识和永恒的探讨,虽让人看了毛骨悚然,但也开启了一个思辨的点:面对自我消失的恐惧,我们究竟追求的是超越肉身的死亡,还是延长心智意识的恒久?伊藤润二将两者结合,画出了肉身败坏却精神永恒的谬局,“即使只有一瞬间,但在那一刻,他已经去到了我们无法想像的无垠境界。”剧中的医师这么说。

后者的残象概念不禁让我联想到《哈利波特》里的幽灵,作者JK罗琳曾在一次访谈中表明,幽灵只不过是逝者选择留在这个人世间的刻印,即不是过去,也没有未来,而大多数人宁可安然离开也不愿以幽灵的形式继续存在世上,因为那样太悲哀。

虽然残象的确能让生者的我们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和他们告别,等到10年20年过去,我们也渐渐从失去的伤恸中恢复,但对于某些无法放手的人来说,会不会反而变成了必须二度经历那种天人永隔的诀别?而对于逝者,不让他们好好安息成佛,却单方面地将之召回这个恋恋尘世,用亲情的羁绊绑住他们,是否又是另一种非人情的作为?

对我来说,恐怖大师的功力不在视觉和音效上的惊吓,而是钻入读者或观众的心理层面,在那里挑起一根或许我们从没想过的刺,从内里隐隐扎着我们的正常理智,挑衅我们去幻想超越常伦的各种可能,并且还鸡皮疙瘩掉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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