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的托儿中心，幼儿班是由2至3个大人带12个〇岁至3岁不到的小孩。小孩2岁10个月左右升上幼稚园，是2至3个大人带22个小孩。在丹麦当幼教老师，不必教小孩读书写字，但是得教会小孩如何自理生活——从走路到吃饭到穿着。我们还得指导小孩的社交技能，这在丹麦几乎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不懂得如何自己解决与同伴纠纷的小孩，成长路上将会有很多的跌跌撞撞。

我2009年进入幼教界工作，转眼10个年头。这10年来，工作量逐渐增加，薪水却依旧单薄。每年的财政预算，政府都减少对教育界的拨款，年年如此。究竟为何在孩子们身上省钱，政客们自有堂皇解释。而近年来丹麦许多学童发展出许多学习上的问题，有儿童心理学家表示这和幼年得不到应有的关注有密切的关系。于是趁今年大选，年初有家长组织上街头示威，要求政府正视这课题，增加幼教界的人力资源。

大选在即，这半年来各政党都尽量使出浑身解数，企图收服选民的心，其中最热门的大选承诺之一便是增加幼教人员。一家私营电视台大抵看到商机，暗中安排记者到哥本哈根两家托儿中心就职，当卧底。她暗中置入针孔摄影机，拍摄幼教中心的每一天，作为纪录片的素材。摄影机拍到有老师骂小孩、不理会要求安慰的小孩；也拍到有小孩躲角落一天没被发现、有小孩被同学欺负却没大人帮忙。记者也不隐瞒，选上的这两家中心，都是在市政府幼教部每年的评估中达不到标准的中心，但并没有说明有关单位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改善计划。而纪录片的主旨是什么呢？好像也没有人在乎，因为拍到的场景成了唯一的焦点。

记者立成网络红人

记者呢？纪录片一开始介绍说，参与制作的记者是合格的幼教老师，有15年的相关工作经验，目前则是新闻学院应届毕业生。片子一播出，该记者立刻成了网络红人，可想而知的是，该电视台收视率当然也增加。我因为工作上需要加入了脸书的幼教群组，这纪录片是目前群组中的热门话题。让我惊讶的是，许多人把该名记者当成了英雄，认为她为了揭发黑暗现实而当卧底。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质疑她的真正目的，真的是想改善幼教界的人资问题吗？她自称有15年的幼教经验，片中她侃侃而谈这两家托儿中心如此之不堪，而她在任职的这短短几周的时间内，为什么不尽自己的专业能力，好好地照顾、帮助那些被忽略的孩子们，甚至向教育部提告这一系列事件？看着电视里那一张似乎关怀的脸，我老觉得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在新闻界打响自己的知名度。

反正，这纪录片在业界丢下一颗石子，激起了大涟漪。电视台赚了收视率、未出师的记者一炮而红。 可是问题的核心还是没有被提出来——丹麦幼教中心的素质和政府这10年来不断地减少拨款是否相关？记者为了报导不择手段，她成了抓到坏蛋（不专业的老师被开除）的英雄，她的道德规范是否值得鼓励？ 今日的新闻也许明天就被遗忘（所以据说电视台10月会播第二集）；大选结束后，新内阁尚未组成，不晓得多少竞选宣言会能实现。民间的困顿有时真的还只是民间的困顿啊，家长不放心还是得把小孩送托，自己上班赚口饭吃。而业界中的我们，苦笑着说这回红了记者，我们每天还是有做不完的工作——要照顾小孩的基本需求，要把屎把尿，要辅导发展缓慢的小孩，要针对每一个小孩写报告，指导家长处理小孩问题。要开会，要针对幼教部的纲要做活动计划，等等。如今还得安抚更多忧心忡忡的家长。这一名英雄记者，并没有解决业界的困境，我们继续在有限的资源里尽量达成如山的任务。真正的英雄，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