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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8/2019
Frank Wong/似水流年
作者: Frank 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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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Frank Wong

课堂里的午后。我有点迟疑地问:你们,知道香港发生的事么? 有同学窃笑了起来。我把问题再问了一遍。无人回应。可能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一厢情愿,于是我又开了个玩笑:比起街头的催泪弹,你们最大的冒险,也莫过于多试几款珍奶的味道而已。这时候,这群十来岁的青年的情感,终于被牵动。一波又一波的谈论、笑声引爆开来,久久不止。当然也有完全不动声色的角色。他们会继续做着数学题,即使连抬起头,也是不乐意的。这些人以一种专注的姿态,对抗着与己无关的世界。有时候他们会让我觉得后悔提起这些事。而我也为他们与我丈量世界的方式之不同,而感到了一阵忧伤。

那个下午,我们始终都没有谈论香港。

其实我是想跟他们说说斯巴达克斯(Spartacus)的故事的。他们应该不会知道,这个两千多年前,奋身反抗古罗马帝国的人。斯巴达克斯本是竞技场的斗士,为贵族表演厮杀的娱乐。初始集结70奴隶出逃,起义对抗罗马军团,在几场奇袭告捷的战役后,一度集合了七万的奴隶大军。那算是人类最早的反抗活动了。后来这支大军一度向北挺进,甚至军临罗马城。但在关键时刻却止住了攻势,向南回撤。至于撤退的原因,则史学家们各有看法,至今仍未有定论。再后来,那往南退守到西西里岛的奴隶大军,不断被罗马追击,终告全军覆没。当时跟斯巴达克斯对抗的罗马主帅,叫做卡苏斯(Crassus)。据说斯巴达克斯在最后一役,一直拼命地往前扑去,希望能够跟卡苏斯一对一肉搏,最后死于佣兵的剑下。凶残的卡苏斯后来处死了6000名奴隶。他们被吊死在十字架上,尸体一路排开,从卡布到罗马城。

那是多么苍凉的历史姿态。许多年后,卡缪以一种几近文学的说法,来描述那段无来由的撤退:“然而,在这决定性时刻,望见这神圣的城墙,整个军队停下、撤退,仿佛是在这众神、众多士兵与机构的城市面前退缩了。这个城市若摧毁了,用什么取代呢?除了因对自尊的粗糙渴望,除了因自尊心受损而激起的反抗之外,还能拿什么来取代呢?”

看新闻视频,我跟友人说:“这个倒下的姿态,也实在是壮丽。”“只是2000年后的今天,罗马帝国也已经崩塌消失不是吗?”我这样回答自己。

躺在床上,耳机传来一首又一首的老香港的流行曲,感觉上身体有点浮。算不上悲从中来,但不是很愿意挪动身子。仿佛生怕一移动,那思绪就会被打断。你想起小时候寄宿在校,偶尔向室友借得卡式随身听听了一个晚上的歌(怎么会有那么无耻的要求?而那时的人又多么地善良)。有一晚大家在关灯后不久,非常有默契地齐身转头望向后方,看到了窗外,那高挂在空中的满月。因为住在最高层,你感觉到非常靠近那轮明月。那种开阔以及立体,30年过去了,你依然认为那是触手可及的澄黄。

回忆中断,你复又回到黑暗的卧室。

耳朵里仍然传来歌曲。这是一个只要你愿意,永远可以为自己找到背景音乐的时代。香港是个想像的场域,你不属于那里,却又那么熟悉。几乎从一开始就是跟她一齐呼吸着。连绵不断的音乐,也成了某种时光机器,为记忆招魂。这个月来,每天追逐着远方的新闻,安静地看着听着。说不上什么缅怀抑或惋惜,只是夜夜都会播上几首老好的广东歌,为自己的记忆配上背景音乐,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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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Frank W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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