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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8/2019
【第15届花踪文学奖国际文学研讨会之一】记忆与书写
作者: 郭慧筠(副刊记者)

林春美(左二起)、封德屏、张锦忠及张贵兴以记忆为主题,跟出席者交流,主持人是胡金伦(左一)。

无论任何文体都有记忆的流窜和转化,从中看见文字的同时,也陷身作者构筑的记忆之网。2019年花踪国际文学研讨会以“记忆与书写”为主题,邀来国内外作家学者分享创作想法。

不妨来了解在张锦忠、张贵兴、林春美及封德屏的生命经验中,记忆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报道:本刊 郭慧筠
摄影:本报 谭湘璇

张锦忠(马来西亚旅台作家)/马华文学与我的文学记忆

张锦忠文学记忆的第一个现场发生在八打灵再也的217路10号,那是友联出版社的旧时所在地,也是他青年时代曾工作过的地方。

“我在这个地方很单纯地在编《学生周报》和《蕉风》,这两份刊物是我在马来西亚文青岁月很重要的一个标志。”

在少年时代,他仍对马华文学缺乏高深认识的时候,这两份刊物对他有着一定的影响,“1960年代还没有手机,电视很多是黑白的,甚至多数人家里没有电视,当时我也不看社会新闻,所以就定时买《学生周报》来阅读,自然而然就受影响,希望用书写来表达自己。”

他说,处于动荡年代,文学作品除了用于表现自我情怀,也隐藏着文学政治,拥有各种流派标签,像《蕉风》被归类为现代主义的堡垒。

“当时觉得为什么文学一定要分派系,不能够风花雪月,好像就对不起国家社会人民一样,很高兴这种现象在今天的马华文学不再发生,是一种进步和成熟的表现。”

尽管如此,他依然庆幸当年不是所有的文学表现和意识形态都被一种声音绑架,给写作人有更多的选择,“这就是我喜欢和继续从事文学的原因,因为我们有选择的自由和让自己心灵自由的机会,这是文学的伟大之处。”

张贵兴(马来西亚旅台作家)/很久很久以前在南方

张贵兴的故乡在砂拉越美里,从初中一起,他就给《美里日报》投稿。到了初中三的时候,他开始向《学生周报》投稿,人生中领到的第一笔稿费就是来自《学生周报》,数目为12令吉。

“在1973年,12令吉对一个学生来说是一笔大数目,那时候我了解到原来我胡思乱想写出来的东西也可以赚钱。后来升上高中,我也有投稿给《蕉风》。”

1974年12月底,他高中毕业后不知何去何从,将近1年又9个月无所事事,像个无业游民,但当时以读书写作为主的生活模式,一点都不无聊,他过得非常快乐和自由自在,那段日子还是他写作最旺盛的时候。

“那时写作很单纯,完全没想到成名这件事,也不用想为何会写作,不像现在人家会问写作的原因、作品要表现什么等,完全没有这种烦恼。那是一段非常无忧无虑,令我最怀念的文青时期。”

因此要是能给他实现一个愿望,他希望能回到十七八岁那段写作的日子,就算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想要,只希望能回到人生中最美丽的写作回忆。

“其实我现在写的内容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写的都是风花雪月,幸好《蕉风》和《学生周报》能容忍我的作品,如果没有它们,我可能不会再继续写作。”

他还记得到台湾念书睡在宿舍的第一个晚上,他失眠了,原因是美里的家就在海边,每晚入睡都能听到规律的海涛声,有催眠的作用,对他而言是一种乡愁记忆。

另一个乡愁记忆就是给《蕉风》和《学生周报》写作的日子,“但最动人的乡愁还是人,我有时在台北突然听到有人说着充满马来西亚腔调的华语,都感到异常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婆罗洲。这时我就会跟太太说,等哪一天有空我们回去吧!”

林春美(马华作家)/记忆无磁卡

林春美分享,不管作者愿不愿意,写散文很大程度是一种生命书写,凡是能写的都已经在生命中过了一遍。

“写作总是发生在事件之后、经历之后、感受之后,种种之后的事,所以很大程度是在输出个人生命经验。即使像小说这样允许高度虚构的作品,个人生命经验或个人记忆的作用也是不能够完全被抹除。”

她以黎紫书与马共题材相关的小说为例子来说明,黎紫书在讲述马共故事的时候,都是采取较贴近马共内部的叙述距离,如以过来人角度追溯往事,又或者从孙子视角讲述老祖宗的故事。

然而,黎紫书却说过,她本人,包括她的家族对马共历史其实完全没有经验,也无任何记忆。对此林春美说,在长期的政治进步下,我国民间对马共基本上是记忆缺失的,缺少第一手记忆,但这并不表示人民对他们完全没有认知。

这是因为在大家成长的年代,所接触到的教科书、国家法令、电视官方短片、媒体报道,甚至是国家纪念碑,都构成了巨大的文化记忆网络,是建构马共认知的重要资源。

因此,虽然在黎紫书这些小说里头,并不是源自于她的个人记忆,却可以说是一种社会集体记忆和文化记忆的结果。

她说,在个人记忆薄弱或无力之处,小说可能是较理想的文体选择,因为故事的形成可以参阅或运用其他非源于个人经验的材料,更重要的是能让小说家肆意发挥说故事的本领和虚构能力,来创造小说素材。

“不过这一点在散文方面却较为困难,因为散文拒绝虚构,材料更多是来自于个人经历,而这些经历沉淀得再久一些的话,就会变成个人的生命记忆。”

她认为,散文对于个人真实经验和本身情感的高度依赖性是这种文体的弱点,同时也是优点。原因是这是个人的生命印记,有无可复制和不能抄袭的意味存在,但与此共生的弱点就是书写的有限性。

“个人经验是有限的,更何况即使在个人经验非常丰富的情况下,个人记忆也是有限度。这就是我说的记忆无磁卡,因为生活内容非常庞大,我们其实无法巨细靡遗地记得所有在生命中过了一遍的事情,所以持续且量化的散文书写,可能就不得不面对难题或危机。”

林春美以反复书写举例,“反复书写其实是使记忆巩固的一种方式,有些事情对作者来说可能异常重要,因此有一再提及,再三书写的必要,这无可厚非。可是由于我们无法记得所有过去,更别说是记得过去所有的细节,所以很难在每次书写中推陈出新,难免会出现内容重叠,甚至修辞重复的情况。”

结果造成读者阅读的时候,明明是第一次接触作品,却有阅读疲累的感觉,更糟糕的是对作者本身而言,因为反复书写导致他并不是更好地去记得重要的事,而是记得了对重要事情叙述的语言和方式。

“当初非常触动作者,让他有真切感受的某些体会,就在这样反复书写的过程中被消耗,消失无存,是很可惜的。”

她补充,散文的材料基本上是求索于内,不只是情感经验,也包括写进散文的知识、学问、见闻等,是出自作者已经内化的个人见解,甚至是已形成个人的人生趣味,又或者是作者内心纠结的部分。

尽管如此,作为21世纪的现代人,其实面对着巨大的诱惑,也就是谷歌搜索过于便利,某些不太知道而想要知道的事情,或是不太记得而想要再记取的事情,只要按几个键,搜索引擎就会找出一大堆材料供君选择。

“这当然是一种便利,但同时是一种陷阱。作者无可复制的自身经验和情感是不应该被非源于内的资料遮蔽或替代。从网络或其他文献来的资讯,可能可以增加散文的篇幅,甚至扩展内容,不过是不是也能增加散文的厚度,以及增添对读者的冲击力,我想这是散文写手应该思考的问题。”

封德屏(台湾《文讯》社长兼总编辑)/穿越时光见到你:谈记忆与书写

作为《文讯》杂志社社长,封德屏一直在思考文学的永恒性,以及年轻世代作家或读者怎么阅读,或是在文学潮流里,如何把如珍珠般珍贵作品的灰尘抹去,让它们重现光芒。

就在去年,她策划了“穿越时光见到你”,选了35位老作家的作品,并找来22名80后年轻作家阅读老作家们的相关资料和作品,还安排他们与老作家的亲人和门生交谈,从中找寻线索再展开创作,通过书写勾勒出前辈作家更立体的模样。

“两代作家的年龄大概差了半世纪,如果没有这项计划,年轻作家可能都没机会阅读老作家们的作品。这些年轻作家花了半年时间筹备,不断往来我们的资料中心,原本像图书馆一样严肃的资料中心,顿时被他们活泼起来。”

在出版的同时,她也举办了12场对谈讲座,在活动现场,各世代包括作家、研究者和读者交汇一起,在同一个时空中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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