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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8/2019
【花踪回响】因为愤怒,所以书写文◆郭于柯(第15届花踪文学奖报告文学评审奖得主)
作者: 郭于柯

一觉醒来,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我人生中第一个大奖,怎么会是报告文学奖而不是摄影奖呢(哈)。

说来也荒谬,〈生哥〉其实原本只是我大四上报导文学课的期末作业。当时,因和朋友在台北举办“马来西亚旅台艺术节”,而与Fred Chin生哥相识。初次听他分享故事,我便被他离奇的经历深深吸引,因此一直想要把他荒谬的人生编写成文学。

还记得采访期间,我经常跑到景美看守所,寻着生哥走过的路,想像他是如何坐着一辆黑色轿车,穿过秀朗桥进入这里,再看到极为讽刺的“公正廉明”这4个字。又或者一个人坐在监狱33号房里,看着窗户外唯一一道光慢慢黯淡,想像他被关押的那3年,甚至往后在绿岛的那8年半,愤怒要怎样驾驭,生命要如何坚毅。

坦白说,我难以想像,所以我只能透过不断问细节:每个日期、每个时间点、生哥看过什么书、遇到什么人、心情如何、听到什么声音、为什么而哭、谁写了信给他、饭菜的味道怎样、监狱外的天气又是阴还是阳,然后用文字,慢慢把这段荒谬的历史,重新雕塑出来。

这份报导,我花了超过一个月写出来,原文共2万字。那阵子,我读了数十篇有关白色恐怖时期的文献,翻阅了成功大学的历史刊物,研究了绿岛的生态环境,也在生哥被逮捕的台南胜利路口徘徊了好几次。

然而我的文学造诣有限,资讯又过于庞大复杂,尤其台湾历史对我而言是很陌生的,所以书写的那段日子,真的很痛苦,每天几乎都待在政大中正图书馆底楼,写到凌晨两三点,才上山回到宿舍。甚至写到期末还交不出来,被元辉老师骂,叫我长话短说要不然他不要看。没想到,作业交出去以后,元辉给了我90分,还写了一段话给我,让我觉得自己的努力备受肯定。

我原本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但同学赵安平看了我的文章后,就一直游说我去投稿。可是我没有信心,我曾经拿着20页的稿去《报导者》想要给总编辑,但是在一个个优秀的记者前,我自叹不如,又默默把稿子放进书包不了了之。我曾经在《端传媒》裁员和改为付费制期间,把文章寄给他们,说我不要稿费没关系,我只想要让生哥的故事可以被更多人看见,最终却又因被要求把报导文学的格式改为新闻报导,觉得工程浩大,而打退堂鼓。

于是这个作品就这样躺在我的硬碟里两年,再也没有被点开。一直到去年,我看到花踪文学奖在征作品,才重新燃起我的斗志,担心这次再不投出去,我就辜负了生哥托付给我的故事。看回自己22岁的文字,仿佛又带我重新复习了生哥的人生一次,而这次读了生哥刚出版的自传,好像也更能深刻体会,他被剥夺12年青春的心情。

从原本的两万字删到一万字,除了是主办单位指定的字数限制,更是24岁的我与文字的一场博弈,我必须如何精简才不至于把细节绞碎,我必须用什么词汇取代冗文,才能为悲剧写诗。

只是我没想过自己会得奖,因为论资历我不如许多文坛前辈,而若要谈对生哥的了解,其实我远远比不过杜晋轩。这是他花了好几年在研究的白色恐怖个案,而他所做的一切与努力,肯定比我还要多,还要深入。所以这个奖项,我想与他们两个人分享。

颁奖礼前一晚午夜12点,我刚好和朋友从吉兰丹深山的原住民村回到吉隆坡,当时大家都满身淤泥,筋疲力尽,不知道我们满腔热血从何而来。还记得经过无止境的油棕园时,其中一友人突然问我,“你觉得自己,为什么想写报导?”

“因为愤怒吧,”我不由自主地说出。

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发生荒谬和不公的事情,但是因为我会愤怒,所以我书写。

#谢谢花踪文学奖的肯定

#能从房慧真手中接过奖杯我这辈子应该不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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