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无奶不欢的儿子，离乳了。

记得刚出世的他，像只雏鸟饿了张大着嘴嗷嗷待哺；满月之后，每每还得让我坐着亲喂才肯安睡，而我一坐可能就是一两个小时。两个月大的时候，某天他突然跟最爱的“奶奶”发脾气，一番挣扎抗拒吸奶，下一秒却一脸呆懵，发现不喝奶人生失去方向的样子，笑得我肚子痛。

有一次我出门当好朋友的伴娘，他宁可饿着肚子痴痴等我回家也不肯使用奶瓶，而当我一出现就眼神发光手脚挥舞“呀、呀”地叫，那画面可萌得直叫我缴械投降。

他长得可壮实了，我可以带着骄傲，自豪地对人说：“对，他是全母乳的。”不管是孩子生病进了医院，隔天就得以神速康复出院；还是把他当强力泵奶器疏通令人痛苦不已的乳腺阻塞，我总能通过孩子身上找到源源不绝的信心和动力。无数次乳腺阻塞，硬块肿胀导致发烧所萌生“过了今天我就停母乳”的念头、孩子长牙期间频密磨牙造成的伤痕累累，抑或整年下来毫无间断过半夜频密起身亲喂的疲惫，都没有真正撼倒我。我却在孩子第一次清楚表示拒绝吸奶时，被震撼了。

我以为孩子无奶不欢，离乳之际会依依不舍哭闹不休。老公说：“不要就不要了，他也长大了。”

我心里觉得难过，“我想像的离乳不是这样的！”那么突然，毫无征兆。

“他都对你摇头了，趁机会戒了也好。”他说。

我不理会他，埋头上网看资料。他却笑我：“怎么？还在想办法让儿子吸奶啊？”

我火大一喊：“你不懂我们之间的联系！”我，还需要那份被孩子依赖的感觉呀。

霎那间眼眶都红了。

没想过昨天还喝得好好的儿子，今天一口都不肯喝。这是怎么啦？妈妈心知有一天你会拒绝，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我焦虑，各种尝试。

尝试抱他在胸前，让他回想最温馨的时光，一边读着他最爱的绘本：“3只小猪找到妈妈了，它们正在做什么？哦！它们在喝奶。”想用他习惯了一年多的姿势贴近我，他却立即地伸长小手臂挡在我胸前，咧着嘴笑，摇了摇头。

我问他：“你不喝奶吗？你不要跟小猪宝宝一样吗？”

很确定的，他再次笑了，依然摇着头把我的衣服拉好用手拍一拍，目光看着曾经很喜欢的位置，仿佛觉得有点熟悉，却又毫不留恋地移开。终于我认了，这孩子真的已经离乳了。

遗憾的是手机里还来不及拍下一张满意的哺乳照，只有储存在脑子里那些他醉倒在奶乡的睡容，和被奶迹沾得发光发亮的脸颊。我记得的是我俩母婴紧密相贴的温度，他眨着眼睛边吮吸边笑，我梳着他小小头颅上柔软的细发，一下又一下。他满足，我亦是。

以前常常跟老公说，到了某天儿子不再吸奶时，我应该会哭。老公笑我想太多，我反驳他不懂母性的感触。后来我懂了，一直以来舍不得离乳的不是儿子，是妈妈呀。离乳不过是一段必经的过程，美丽而温馨。

到了这天我没有哭，只是有点惆怅，有点不舍，还有点安慰。曾经他幼小的身躯躺在臂弯紧抓着我，仿佛妈妈就是他的一切；现在无所畏惧地自己迈着脚步前进，磕磕碰碰而我学着站在他身后注视。他会长大，我也总会放下。在孩子1岁3个月这天，我在脑海里铭刻下珍贵的里程碑，纪念自己和宝宝一起走完哺乳之路。

我们，正式毕业了。

（备注：国际母乳会和世界卫生组织都建议：母乳最好喂到自然离乳——所谓“自然离乳”，就是让宝宝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离乳，在自然的状态下平和地离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