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度没有秋，但秋意正浓。只要稍微小心一些，就会有所察觉。阳光缺席的日子多了。季候风带来雨水，车子都蒙一层灰。你开始想念海滩。这时候的海，总是天阴。午后阵雨后的海边，寄居蟹爬行在黑沙之间。拿小桶一捞，即有几只。海滩上的人，看起来都那么安静。无论是平日多么喧闹的人，走向海的深处时，都静默。也只有在这个这么浪涛轰隆作响的地方，人们才会如此反常地，压低声音说话。如同踏足圣殿。也许，你怀念的不是海。而是海上那些安静的人。

这个国度没有秋。自身的工作，以另一种季节切割。开学，考试，假期，再考试，终于又假期。工作减少的日子，让人心慌。不像古人务农，秋收之后，日子像一头熊般，进入冬眠。心安理得极了。初时以为是时代之差，想深一层，才察觉闲适也需要天性来成全。闲不下来，不是一种病，它更可能是一种药。当世界将劳碌看作是罪，有些人巴不得天天工作，一刻也坐不住。这些时候，会害怕自己遭遇焦虑袭击（Anxiety Attack）。就像《黑道家族》的胖子 Sopranos。某种像鸭的渡鸟，飞来自家后院的泳池，S看着看着，一口气喘不过来，即瘫倒在地。胖子好色，胖子暴饮暴食，胖子野蛮。胖子有个烦人的意大利老妈。胖子偶尔杀人。但胖子S多有趣啊。他害怕的是什么呢？渡鸟离去之后，胖子S陷入忧郁之中。胖子S已不在这个世上了。

有那么几天，你一直在找寻，找寻一个人。在书架上，在CD堆里，在影碟里。在你找寻的同时，你一边努力想着：那个人是谁。后来你才晓得，不就是那个疯了的Daniel Johnston吗？需要那么几天，你才知道要找的是他。像某部悬疑电影，又或是推理小说的关键线索或解谜人，终于将思绪揭开底牌。你知道他，而又将他埋藏到意识里那么深的地方，深到模糊了脸孔，近乎遗忘，却又在某些时候想起了他。他唱的你都熟悉。也许是因为，正是因为熟悉，所以才选择遗忘。D.J. 后来也变成了一名胖子，他撑着浑圆的肚子上台唱悲伤的歌。

“Some would try for fame and glory 
  Others just like to watch the world”

“有的求名求利
  有的则只为开眼看世界。” 

他在那首《一个艺术家的故事》里头这样唱着。

而我更相信的，是那句“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勇敢”。追名逐利，也需要勇气。胖子D.J.自年轻时就已经那样理解世界。那是近乎透明的豁达。他到处涂鸦，画一只满布血丝的眼球。他很爱披头四。58岁那年，他心脏病去世。D.J. 真的是天才吗？我只愿意说，D.J. 是个较幸运的不幸者。可他永远不会是Lennon。他无法与这个世界共处。他在自由女神像内壁画上驱魔的鱼，他说这个世界充满撒旦。而连浓唱道：想像一个，没有天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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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他躺在银杏叶里。落叶翩翩，你俏步往前。不远处的上野森博物馆，零散展出了几幅梵谷的画。我们看的，是梵谷的故事，而不是他的画。高更说，那几乎是雕塑的笔触了。梵谷是天才吗？梵谷是头受伤的兽。而受伤的兽，无论是何等凶猛，都会扯动人的心。虽秋风过耳，却也割裂了一道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