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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2019
陈头头/《The Distinguished Citizen》故乡是他乡
作者: 陈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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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前,滞闷的梅雨季尚未来,游人如鲫的淡水河边,因友人天使的领路,曾和作家李永平有一面之缘,一场下午茶叙与淡水踏走的回忆后来逐年褪淡,但作家眼底的乡愁况味,歧路蔓生,是以记得。几番改造的淡水老街已不老,作家说着离散,说着回不去的故乡,眼睛里盈满复杂的想望与抵抗,极想却也不知为何抗拒着,回去。当时似懂非懂,那是什么样的乡愁,又重又纠葛,然后一列八家将哗闹走过,我们被这错置的华丽景观打断,我匆匆拿起底片机晃荡卡嚓两张,悬置的不懂就过去了这许多年。

那些作家们回不去的故乡,是家,还是国家?终究不是轻易的答案。安哲罗的《尤里西斯生命之旅》总是雪雾茫茫,相隔35年的回乡旅途荒冷又沉郁,创作与生命、土地与命运,这些雾中的凝视或都没有答案。然后到了《追缉聂鲁达》(Neruda),作家从故乡出走,开始漫长的流亡,以智识的角力、正义的辩论,带领我们亦步亦趋陪伴作家的风流逃亡。两相对照,回去与离开的理由千百种,或不是每个故乡(政府)都拥抱这些思念故乡土地的创作者。

坦述是一种杀戮

今年本地院线的拉美电影节选片之一《The Distinguished Citizen》(El Ciudadano Ilustre)凝视的也是大作家的回乡之旅,Gastón Duprat和Mariano Cohn合作过几部电影,一贯的饱和张力和冷调幽默,《The Distinguished Citizen》不是欧洲人文电影的冷郁沉重,也不是好莱坞传记电影的奶油滑顺,电影中的大作家本是虚构,从众人追捧到过街老鼠,返乡的荣耀之旅变成黑色追杀之旅,黑色冷幽默的调度像是前述的尤里西斯与聂鲁达的中间调和,不冷场不沉郁,但依然也能读出,那是对自己国度的冷嘲热讽,又哀又爱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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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说的是诺贝尔文学奖大作家相隔40年回乡之旅,故乡依然是个破落小镇,当年的少年已被世界所识。电影以小说章节勾勒大架构,前半部静缓冷凝,铺垫后半部的惊悚爆炸,结局则玩味机智,不直接破题,但关于创作、关于荣誉、关于故乡、关于政治关于阿根廷,我们在微妙细节里不断看见小炸弹。

电影中安置不少故乡与他乡的对照,比如电影开场的诺贝尔授奖仪式,对比小镇的欢迎仪式,像是世界文明与小镇蛮荒(土俗)的并置,荒谬而残忍。而当作家被邀请当绘画比赛评审,以当代艺术之眼选出得奖作品,却在小镇权力结构下通通被置换,小镇比赛选的自然不是作品,而是谁的势力更大。导演除了点出地方政府的荒谬,也顺道嘲弄了知识分子的谬论。大作家不明白,他的当代论述在毫无美学基础的小镇里,不仅格格不入,也粗暴的对比大家在知识系统里的悬殊位置。

面对世界面对尊贵的国王皇后,作家可以畅谈自己的理想,可以(当面)尖锐批评世界文学奖的机制;但回到那荒僻小镇,他无能无力,坦白成了一种杀戮,是权力勾结、伪善人情的杀害,自然也刺破小镇的表面和平。所以坦述换来杀戮危机,开枪的结果自然也让枪口对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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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的返乡之旅

这些种种,我们在亦步亦趋的惊笑中不免也哀伤,作家的乡愁不是他们的乡愁,他的理想不是小镇的理想。离开40年,或被视为一种背弃。他笔下虚构的人物自然也有原型,那个自以为父亲是某角色原型而不断热情打扰的胖子,或许多想在破落毫无前景的景观中,跟外面的世界、跟世界大作家、跟所谓的荣誉与希望,有一点牵扯和连结。他最后因为作家的坦白而哭了,此情此景,荒唐烦闹又好笑,也极其残酷。

导演也不全然为作家说话,展述小镇的败破与荒谬,也展示作家的优越冷漠,图书馆般的书房,美术馆般的房子,只睡乳胶床垫、拒绝拥抱,遇上野放的小美女也纵情享乐(前一秒才说我的年纪可以当你父亲),对年轻时抛弃的旧情人不忘撩拨送吻(明明已是儿时玩伴的妻子),让观众自行对照形同外人的离乡人,如何搅乱一池宁静也浓浊的春水。

然而大作家也是热情的,他希望故乡能看清自己的问题,但长年的不闻不问(除了作品里的追述),短短数日的坦诚相见,真能改变什么吗?结局的玩味笑容,是再度消费小镇课题换来的胜利吗?书写者/创作者是上帝也是魔鬼,无关道德,端视你从哪一个视角凝望。

但电影确有款款深情,用不间歇的荒谬爆炸,献给那些离开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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