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翩翩的乳燕 / 横海漂流 / 月明风紧 / 不敢停留/ 在她频频回顾的飞翔里 / 总是带着乡愁。──冰心〈往事〉

移居美国多年的小叔用伊媚儿寄来一本自制电子书，取名《沧桑的口音》。里头收集了他在北美报刊发表的部分散文，以及“在世纪末的牢骚和新世纪的碎碎念”。既可放在手机的档案夹里当书来翻阅，亦能放在电脑看，字大易读，非常悦目。

话说上世纪60年代，他和他的六哥（外子）一起留学台湾。兄弟俩走不同的路，一个念社会学，一个念土木工程。听外子说，小叔其实绘画和雕刻的艺术创作极有天分，中学时受到美术老师启蒙，学过作画技巧，甚至想读美专，却因家人反对（理由是穷家子弟不该走那种不能挣钱的门道）而不得不弃文从理。至于为何不拦阻外子读文科，那是另外一个心酸的故事了。

这本100页的电子书附上小叔自己拍摄的风景照和画作，有些篇题是他的手写字，情真意挚，图文并茂，读来备感亲切。

他写乡愁，提及刚搬到南加州时，朋友送他一棵鸡屎果（番石榴）树苗，激起了乡愁，于是称之乡愁树；谈到牵牛花（也是家乡朋友送的），那是他童年的标志，因此将之比喻为故人。他说“乡愁可以被毒死，可以被光阴研磨成碎片，可以在老化的记忆库里零落得不堪拼凑，但它似乎永远无法被斩草除根。”字里行间流露文采，蕴含着他深厚的文学修养。

他擅于以景写情。有一年他去日本伊豆半岛旅行，在修善寺山间赶上了晚秋的红叶。他说“曾经在京都的哲学之道被暮春漫天飞落的樱花碎瓣所震慑，没想到红叶也是如此绚丽动人，它们不在乎终点的萧瑟﹐只一心一意的发挥过程中的灿烂。”

文中提到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川端康成、剧作家冈本绮堂与修善寺结缘的经纬，对下榻的新井旅馆、秋风和景色的描绘细腻，丝丝入扣，充满侘寂之美。

对文学和艺术，他自嘲是个站在栏杆外，用羡慕眼光偷窥文艺江湖风云的路人。可我觉得他文笔优美，思路清晰，不输任何出色的散文家。

他对画画的眷念之情，从最后一篇〈未完成的香蕉图〉看出端倪。某个深秋午后，他教女儿画画，以桌上几条南美香蕉为材示范，却为琐碎事务所断，只能感慨世途中未能依愿完成的事十之八九，因此画了一幅未完成的香蕉图，以悼念尘封岁月里被遗忘的未了愿。

不管喜不喜欢，电子阅读时代已来临，网络和手机日益渗透人们的日常生活，致使阅读习惯越来越碎片化。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如果这里有100部纸本书，必定占据相当空间，可若换成电子书的话，只要使用Apple的iBook或亚马逊的Kindle阅读器，轻便易携，无论去到哪都能阅读，等于随身携帯流动书库在身上，便利是毋庸置疑的。

也许我该向他讨教如何制作电子书，圆一个不出纸本书的作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