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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2/2019
“返魅”的《猴杯》
作者: 黄国雄

《猴杯》的文字稠密如从未开发的处女森林,阅读每一句子犹如探险家走进枝茎树根垂须野草纠缠的雨林般举步维艰,让狰狞蛮暴的场景意象吞噬。然而正因为是困难的阅读,需要投入全部心意与它战斗,结果无意中闯进个人阅读的新境界。

在无穷尽的比喻、借喻与转喻、像似从一本囊括所有婆罗洲自然界博物的书跳出的缤纷名词、繁紊纠葛的细节描绘之下——主人翁当下与回忆的交叉描述,偶尔还跃过大海的距离,来回台湾岛与婆罗洲之间——是一个横跨百年的华人移民家族开拓砂拉越雨林,掠夺原住民资源,双方因而结下仇恨互相报复的故事,当中见到布洛克王朝时代华人垦殖的悲歌,日本侵略岁月的残暴。小说里悬念与张力饱满的情节,令人嗟叹的角色令人鄙厌的人物,都要遵循因果循环的规则。早前精心的铺垫与伏笔终究在尾章汇合爆发,如同雨林每棵树的命运从小种子开始扎根,与周遭争斗成长为枝繁叶茂的庞然大物,然后某个日子猝然崩塌,一声巨响震撼天地,冲击沉睡的人心。

可是这本书除了波澜云诡的叙事,另一我认为更可贵之处,是小说的书写风格。

写出雨林的声音与气味

王德威教授说张贵兴的雨林与书写其实是一体的两面,我在阅读半途中觉悟到教授的这个观察。

小说里许多场景的描绘几乎是“全景式”呈现给读者,好像尝试把读者移入场景内,其细致与高仿真度仿佛连声音与气味也会从文字里传出。我想这种精湛的描绘缺乏了对雨林生态的深刻认知是难以呈现,说不定在临近雨林环境成长的张贵兴老师曾让雨林动植物形象影响他某部分深层次的意识,在小说里出现过好几次主人翁在台湾教学时把课室学生看成动物的魔幻场景是否在隐隐暗示这个可能呢?

“卢梭说最初的语言都是诗的语言,理性思考是人类很久以后想到的事。李维史陀认为人只有在能够使用隐喻作为对比和比较的工具时才会有自觉。”(《李维史陀》,艾德蒙·李区著)

以上说法是两位思想家对人类思维探索所得的结论。这种“类比式思维”,包含隐喻、比喻、转喻等语言修辞手法,是人类原初的思维状态,初民神话的产生、图腾的符号、“魔术”世界观等由此而来。或许只有张贵兴老师深厚的修辞手法,才能完整的还原雨林真实面貌,也同时唤醒了在人类演化过程被雨林形塑的原始人性。

如果说这数百年小说迈向现代化的书写是种除魅的过程,那么《猴杯》是一本“返魅”的小说,细心的读者在阅读中任由感官去接触文字里散发的野性,任由心灵中原始瞑昧的混沌滋长,终究感受到这本小说的极致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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